後記
我相當幸運,於二○一九年參加黃秋芳老師主辦的「小說拾光寫作會」,宛如走進一場顛覆日常的綺麗幻術時空。在此之前,從未寫過小說,只想趁這為期一年的六堂小說寫作課,稍稍脫走日常步調,翻演生活新可能,渴盼打破秋芳老師長篇小說《小說拾光》裡的「此生囚牢」生命預言。
從沒想過自己竟會一發不可收拾地寫上癮,呈現癡烈的愛著魔狀態,甚至還研發出一種逗趣的鼓舞心法:只要當天有小說進度,無論字數多寡,便能將一張可愛小貓貼紙貼在月曆手帳上作為犒賞,大有集點換贈品的小樂趣,贈品自然是當時怎麼也無法想像能夠完成的長篇小說。那段日子簡單劃分為有小貓與沒小貓進駐的差別,還能神祕牽動情緒起伏,朋友聽了,都忍不住大笑。
即使明明寫的是很悲摧、慘烈的單戀故事,心卻很被療癒,寫到小說結局時,總覺得理應「大赦」男女主角,將他們送進幸福結局,索性一路自我催眠寫下甜蜜版收尾,把原本要寫的悲劇結尾初衷澈底遺忘了。豈料,秋芳老師在讀完我的小說初稿後,坦言這刻意灑糖粉的收尾有許多難以說服人的地方,她更喜歡最初的悲劇設計點子。奇詭的是,雖然最後兩章慘遭秋芳老師「退貨」,但這件事並沒能狠狠打擊、嚇退我,反倒讓我再次回到愛著魔的創作時光(自虐無誤),毫無懸念地將那兩章打掉重練,寫出自己更喜歡也更深邃的小說結尾。
也是在那一刻,我終於瞭解每一位寫作者即便清楚自己該平靜看待且接受花落時節的無盡孤寂與荒寒,終究會有逃躲不了的花開時節迷障和心結,一如小說裡癡戀何雨峰七年的鍾心明。深刻跋涉過這一遭後,重讀相當喜愛的小說《花開時節》時,開始能擁抱甚至珍視那一段喜劇收尾,因為我知道楊双子一定很渴盼這樣的結局,如果現實生活已如此舉步維艱、荒誕可憎,那麼至少在創作的世界裡,我們可以選擇活得任性一點、夢幻一些。
直到紮實寫下人生的第一部小說,赤裸感受過文字療癒人心的魔幻時刻,才猛然驚覺,那些年如果沒有文字相伴,也許我不可能治癒自己。原來,我早已依賴文字許久,並為著我能夠書寫而感到幸運,我同時要感謝當時的自己、那個人與那些事,倘若沒有這些,我將無法活成此刻的模樣。
一如《小說拾光》中提及的「愛和不愛,都是事故」,有些時候,正是愛與不愛的事故,催生小說故事靈感。無論事故定讞與否,它們皆是生養、形塑我的豐沃土壤,寫下來的與未寫成的故事,都曾在腦中設計、搬演、推翻過無數次,它們存在的意義唯有創作者明白。對我而言,小說創作是令人著魔的光,只要有光棲息,沉重的步伐也能持續輕盈舞動,橫越從前那個以為只能這樣的自己。
拜「小說拾光寫作會」所賜,我曾活在真實與虛擬繁複交錯的極端人生情境,書寫小說的每一刻,都是得以精緻活著的片段,更是一場場華麗的自我探勘旅程。我何其有幸,一路走來有文學小說家秋芳老師引路,有「小說拾光寫作會」學員共勉,還有好友 Gel 情義相挺,與老媽、小弟專注捧讀小說原稿且再三強調這麼做絕不僅僅是愛屋及烏而已……,是這些溫柔且堅定的力量,讓我愛著魔地走過二○一九直至二○二一年。
最後,感謝秀威資訊出版社看見《離開你的每一次準備》的獨特光亮,願意給予它發聲的機會,謝謝責任編輯孟人玉為這部作品投注許多巧思和精力,也謝謝翻讀本書直至此頁的每一位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