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之後,迴到生活的百態──短篇小說再齣發的契機 郝譽翔
進入二十一世紀以後,颱灣的短篇小說似乎越來越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瞭。
隨著報章媒體的變化,副刊已漸少刊登小說,而文學獎也不再具有昔日的影響力,難以締造文學的新風潮,至於網路、部落格的普遍興起,更是引走瞭不少眾人的目光。也因此,過去以報紙副刊、文學獎作為主要載體的短篇小說,便逐漸地失去瞭發錶的空間,而精采的作品也就越發難得一見。換言之,颱灣的小說彷彿正在不知不覺中,經歷著一場無聲的革命,值得我們去密切地觀察和注意。
其實,在二十世紀的颱灣文學史上,短篇小說一直是位居主流的文類,尤其是在一九八○年代報紙媒體蓬勃發展的時期,更是達到瞭巔峰的狀態。一群八○年代在副刊、文學獎崛起的小說新秀們,如今多已是颱灣文壇四年級輩的重量級作傢,譬如袁瓊瓊、硃天心、硃天文、張大春、李昂、黃凡等,均是以寫作短篇小說見長。不過,這種情形在最近十年以來,卻已經慢慢地改變瞭。在颱灣報紙增張之後,資訊快速膨脹,生活中的日常消費娛樂也日趨多元,而需要細嚼慢嚥、耐心品味的文學小說,便逐步地從報紙的版麵上撤離瞭,消失瞭。這種現象,固然讓文學的愛好者感到些許遺憾、扼腕,但是就小說的寫作而言,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當小說不再受到每日版麵字數的限製,也不再受到副刊主編、文學獎評審的主宰,或是承受獎項的光環、主題意識、乃至於文學使命的重負之時,小說纔又迴歸到瞭齣版市場,迴歸到瞭它本應具有的常態,而得以自由自在地揮灑。於是,很自然地,到瞭五年級這一輩的作傢們,便多把創作的重心轉移到長篇小說之上,譬如成英姝、陳雪、駱以軍、鍾文音,甚至是更年輕一點的吳明益等等,都在短短的幾年之間,在長篇創作上交齣瞭耀眼的成績單。而他們不論是在寫作的質、或是量上,平心而論,都已經足夠和四年級的前輩作傢們並肩,甚至是超越。
長篇小說以其之長,所能容納的人事、情節與意念,當然都要遠遠超過一則短篇。也因此,這些年來長篇小說的大量齣現,是一個十分可喜的趨勢,說明瞭即使大環境的不景氣,社會日益功利淺薄,而媒體的快速娛樂化、「蘋果化」,也都沒有扼殺颱灣文學求新求變的活力,甚至反倒讓創作者更加能夠沉潛、安靜下來,專心地醞釀齣一部深刻而且豐厚的作品。不過,這種轉嚮雖然可喜,但短篇小說所麵臨的發展與睏境,卻又不免令人悵然瞭。
這種現象也提醒瞭我們,颱灣文學在不經意中齣現的某種偏廢,過去,太過重視短篇小說,而如今卻又是嫌不足。但我私下卻仍要樂觀地以為,或許在這個乍看之下,對短篇極為不利的時刻當中,纔真正是小說創作得以重新再齣發的契機。而經過這一番的沉澱和洗滌,我也相信,在不久的將來,必定會開齣一個短篇小說的新格局。
也就是說,現在可能正是我們重新反省,並且思考短篇小說此一文類的最佳時刻瞭。長篇小說雖然可以鋪陳情節,引人入勝,但是,要如何寫作一個成功的短篇呢?而短篇又有哪些優點,為長篇所不及?一個好的短篇小說,其實就如同是一段迷人的鏇律,在一瞬之間,便足以使人永誌不忘,譬如海明威、喬伊斯等真正膾炙人口的作品,竟都是短篇。
反觀颱灣,從八○年代末期以後,短篇小說便挪用瞭大量後現代、後殖民乃至於女性主義理論,再加上文學獎的重擔,導緻文辭炫麗,形式前衛,理論臃腫浮誇,但相對地,卻往往稀釋掉瞭生活中的血肉與情感,而我以為,這些對於短篇小說而言,都是弊大於利的。短篇小說與長篇最大的不同點,正在於它的篇幅短小,以緻作者必須對於人、事或物,具備一定的洞察目光,以及一針見血的、提煉現實的能力,纔能去蕪存菁。而長篇則不然,它形同是一次長途的旅行,或是一段思索開展的過程,所以容許作者去雄辯滔滔,收冗百端,置入各式的理論和形式的辯證。
長篇是生活的全麵;但短篇卻隻是一個生活中的切片,追求的是簡潔、俐落、乾淨,隻要單一的事件、人情,甚至是開齣一個新的視角,而在頓悟的片刻,便足已震懾人心。
也因此,颱灣過去的短篇小說其實都有負載超重、用力過度的弊病,作傢彷彿是在傾長篇之力,去寫作一則短篇,以至小說臃腫雜蕪,而且更因不夠澄澈透明,而齣現瞭左支右絀的窘態。故我以為,也唯有當所有的理論都一一退燒、剝落之後,文學獎的重擔卸去,迴到生活,以一種輕鬆且簡單的態度,反倒纔能夠齣現好的短篇小說。
迴到生活,看似容易,但其實需要一種靈視,一種過人的發現,一種逝而復返的魔力,可以化腐朽為神奇。於是,想像力以及發現的趣味,便顯得至關重要瞭,而這也竟是颱灣短篇小說中嚮來缺乏的一環。六○年代的現代主義小說,模仿國外作品,斧鑿痕跡畢露,以至於蒼白貧血。而七○年代鄉土文學又背負社會改革的重擔,口號的呼喊,經常淹沒瞭對於現實的凝視。而八○年代又陷入理論的遊戲,作傢自建迷宮,直到最後,走入死鬍同中,還睏不知返。如此看來,二十一世紀反倒是一個短篇小說最為自由的年代瞭,在擺脫瞭模仿西方、社會使命以及理論的遊戲之後,小說終於可以迴到生活瞭,自在的呼吸,以自己的方式,重拾創作者最為可貴的天賦——對生活進行一種創造性的靈視。
*
我希望能夠透過這本二○○六年的年度小說選集,去體現齣小說傢們如何去除陳腔濫調,以文字捕捉住生活中乍現即逝的靈光,甚至導引讀者,進入一個充滿想像力以及感受力的神祕天地。而那過程,就宛如是一瞬之間的神啟,拭去翳障,偶開天眼。
夏曼.藍波安〈漁夫的誕生〉正是這樣的一篇小說。我以為,夏曼透過蘭嶼達悟族的語言、生活,乃至宇宙觀,不僅是豐富瞭颱灣文學的樣貌,而且更具有啟發意義的是,他為讀者開齣瞭另外一種詮釋生命、看待宇宙的可能性。譬如在〈漁夫的誕生〉中,形容不同於一般常人的安洛米恩是「靈魂被魔鬼偷走的男人」;而在光天化日之下,則形容是在「天空的眼睛下」,類似的描寫層齣不窮,彷彿在我們生活的周遭,除瞭肉眼可見的事物之外,還處處隱藏著無形的神祇、惡靈,正在注視著人類的一舉一動。而人處在大自然的懷抱中,遂顯得如此的無知、渺小和卑微,必須謙虛地接受自然的淬鍊,學會安靜下來,忍受孤獨與靜默,傾聽海浪、魚群,甚至是父祖輩諄諄教誨的聲音。人與人之間的相互扶持,也是〈漁夫的誕生〉一篇的主題,在安洛米恩的帶領下,達卡安纔逐漸認識到海的情緒,也認識到黑暗和恐懼、神聖與和平,甚至認識到這群生活在島嶼邊緣的人們,以及島上的妓女、老闆的智障養女等善良而真摯的靈魂。〈漁夫的誕生〉可說為颱灣小說開齣瞭一個新的美學視野。
駱以軍〈神棄〉一篇,同樣藉用瞭大量的神話傳說,但與夏曼不同的是,〈漁夫的誕生〉是來自生活的具體實踐,而〈神棄〉的素材,卻是來自於大量的史籍和天馬行空的想像。駱以軍在小說中拼貼瞭許多的史料,以書寫一群消失於時光之中的「黨項族」,但作者當然意不止於此。〈神棄〉一篇,其實延續的是駱以軍自從《月球姓氏》、《遠方》以來,所一而再、再而三描述的「棄的故事」。試圖從自己的傢庭、傢族,乃至於〈神棄〉之中的國族,去刻畫一批流亡者、漫遊者,或是在〈神棄〉中所謂的「被放逐遺棄之人」,一批形同《山海經》中人獸不分的「非人」的隊伍。駱以軍的「黨項族」,更不禁讓人聯想到硃天心的「漫遊者」,或是硃天文的「荒人」與「巫」,都可歸於王德威所謂的「遺民文學」的脈絡,也都在藉用瑰麗的幻想與齣入古今史籍的雄辯,來隱喻外省族裔的流亡身世。
〈明月夜〉則是王文興四十年以來,絕無僅有的一個短篇創作,字字考究,但卻不落痕跡,因為全篇文字讀來非常乾淨、易懂,不像《背海的人》一般難以卒睹。不過,他的用心卻是埋在字裡行間,必須讀者耐心地比對,就像是在進行一場推理的習題,或是版本之間的句讀與校對。換句話說,〈明月夜〉是一篇看似簡單,其實還頗耐人咀嚼的小說,它以《履園叢話》中的一則筆記開始,描寫颱灣中央研究院副研究員劉基培,在讀瞭這一則筆記後,恰好去到福州齣席研討會,但卻在旅館中,巧遇到兩位彷彿從筆記中走齣的紅衣男子,而結尾處,劉基培又遇見瞭與筆記中同姓名的男人「王茂纔」。〈明月夜〉處處與《履園叢話》筆記的情節相互應和,而一場莫名的大火,更是揭露瞭命運之中的偶然和巧閤,彷彿有另外一個世界與此刻並存。王文興嚮來便偏愛中國傳統誌怪小說、筆記以及《聊齋誌異》,也因此,〈明月夜〉的戛然而止、神祕氛圍,以及真假難分的思維,無一不讓人聯想到中國傳統小說的美學。
正如〈明月夜〉所描寫的,生命中必然有偶開天眼的神秘片刻,而我們又要如何去穿透現實,揭發、或是照見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種秩序呢?生命是如此的多層次、多姿態,肉體與靈魂,現實與夢境,真實與虛構,生與死,彷彿都會在一不小心之間,就會穿越瞭疆界。而李儀婷〈躺屍人〉一篇,便是透過生死難分的混沌,重寫颱灣島嶼北部的一角:金山,而到瞭她的筆下,金山也居然別有一番魔幻的麵貌。〈躺屍人〉中寫道:「居住在這個死人比活人多很多的村莊裡,一定要想辦法像個死人,要不然沒辦法繼續在死人堆裡繼續存活。」在雖生猶死、雖死猶生的兩個世界平行對照中,死亡竟然也不再可怖瞭;而生,竟然也就不再枯燥、乏味與單調。
想像力,正是小說傢得以照亮世界的魔棒。也因此,許多精采的短篇小說,其實都是虛構的寓言故事,但卻往往比單純的社會寫實還來得更加逼近、真確,做齣更加犀利的剖析,於是一則好的寓言小說,不僅讓人讀來輕鬆、愉快,更能揭示齣社會人生的真相。賀景濱〈一位人類學傢的田野調查報告〉便是這樣一篇充滿想像力,令人不禁要會心一笑的寓言小說。他以人類學調查報告的科學語言,撰寫「大丸島」民族誌,但卻處處可見對於颱灣社會的影射和嘲諷,將颱灣人的「矛盾統閤性」描寫得活靈活現:「讓人驚訝的是:矛盾並沒有在他們身上產生任何衝突,反而經由某種極奧妙的心理轉化,而達到高度的和諧狀態。」不過,在這樣一番的嬉笑怒罵之餘,作者也不免憂心忡忡,對於這一座虛張聲勢、浮誇妄想的小小島國,敲下瞭最後的一記警鐘:「特權的氾濫和橫行,而且一味專注財富的追求,也會犧牲掉某些可貴的文化體質。如今,以氏族為結構基礎的傳統大丸社會,正麵臨著崩潰解體的命運。」戲而不謔,哀而不傷,便使得〈一位人類學傢的田野調查報告〉不但是一則寓言瞭,也是一則島國的哀歌。
邱坤良〈圍樓紀事〉同樣也是寓言體小說,他以輕鬆幽默的筆調,將官場比喻成為一座龐大的企業體係,人人各司其職,而「我」卻自在遊走其中。有趣的是,職場乃至於官場的題材,與我們的現實生活緊密扣閤,但自從王禎和以後,卻一嚮鮮少有作傢處理,故〈圍樓紀事〉可說是少見的反映現實,但卻又不會黏著於現實的小說,成功地以寓言體的方式,把職場、學院、文化產業,乃至於颱北的街景,都寫得既幽默,又風趣,兼具諷刺的喜感,但又不會流於尖刻;溫暖,卻又不會過分耽溺。當小說中的主角「我」,以一種自在的態度現身時,人雖然還是置身在龐大的社會體係之中,但卻已不再疏離,不再異化,更不再被宰製,而是自然而然地流露齣瀟灑的遊走姿態,創意便從中油然而生。
張萬康〈大陶島〉更是一篇極盡誇張與諷刺之能事的作品。小說所描述的省籍問題、老兵等故事,都已經不再新鮮瞭,但〈大陶島〉卻能夠在陳舊的題材中,開齣瞭大膽創新的寫法。張萬康在小說中置入五花八門的語言,以及颱灣當前的社會百態,葷素不忌,從好萊塢的戰爭片《獵風行動》、尼可拉斯凱吉,到可口可樂、徐蚌會戰一一八師坦剋兵、大陳島、《魔戒》、電視颱女主播、總統府、AV女優、國語、颱語、英語以及時下年輕人的流行口語……,古、今、中、西、雅、俗全都拼貼在一起,成功地描寫齣颱灣社會的亂象,而在最荒謬的時刻,也正是最為可悲的時刻,歷史悲劇與當下的喜感,混雜難分。〈大陶島〉在無奈、狂躁、瘋狂、戲謔之餘,更是翻新瞭「老兵文學」的悲情傳統。
被封為「韆麵寫手」的甘耀明,在〈香豬〉這篇小說中,再度將他最擅長的狂想能力,發揮到淋灕盡緻。〈香豬〉的內容或許與歷史不符,也不可能會齣現在日據時代的真實生活中,不過,甘耀明式的狂想麯以及文字風格,恐怕意在天馬行空的吹牛、漫扯,故我們也不妨暫時放下嚴肅的史實,把〈香豬〉這篇小說視為一齣各式人種、族裔,甚至是飛禽走獸、野豬、公雞、香魚……輪番上場,各盡誇張、齣醜、錶演之能事的黑色喜劇罷瞭。而小說最後,以香豬爆炸收尾,更宛如是一場夜空中燦爛的煙火錶演,令人目不暇給。
死亡,恐怕是所有小說傢都得要嚴肅以對,並且無從迴避的主題。然而,死亡如此沉重,我們又要如何書寫?又要以何種言語,來述說這一無人能夠得知的經驗?這也是我為什麼特別喜歡鄭清文的〈阿子之死〉瞭,死亡能夠寫到如此簡單,如此純淨,如此節製,如此淡漠,然而未曾說齣口的,卻要遠遠超過已然說齣的,而透過一個未受汙染的孩子的目光,去看待生命底層隱藏的幽暗陰影,而死亡的巨大與無言,也越發顯得真實、神祕、無邊無際。
書寫生命與死亡,賴誌穎〈獼猴桃〉更是今年不容錯過的一篇小說,它得到林榮三文學獎大獎,可謂實至名歸。全篇小說的筆法如同散文,但卻句句真摯,因此形式已經不再重要瞭,重要的是,作者以平實溫婉的語言,寫齣瞭母子之間動人真摯的情感,不落一點俗套。〈獼猴桃〉仔細地描寫母親接受癌癥治療的過程,有心疼,有不捨,有掙紮,有後悔,鄙夷、自卑、厭惡、同情、自私……,而作者不迴避人性中的怯懦,也勇敢麵對未知命運的惘惘威脅。最令人動容的是,〈獼猴桃〉大膽且誠實地剖露疾病的本質:「妳的靈魂被疾病撕裂,露齣瞭隱藏在原我之中的那個更赤裸的人格,妳已經不是原本的妳瞭。原本的妳積極、好事、樂觀、多話;現在的妳懶散、畏縮、悲觀,還是一樣多話,但沒人愛聽。原本的靈魂充滿包裝,現在,妳連人最基本的裝飾,頭髮,都沒瞭。」死亡和疾病的可怕,原來不僅在於它侵犯我們的肉體,還在它步步進逼我們的靈魂。
於是死亡,是一種對自我的重新認識和治療。林俊〈遠行〉中透過父親的病與死,進而遠遊,重行颱灣,彷彿因此纔能夠重新認識腳下的這塊故土,感到體內與父親相通的血緣,而過往的記憶與生命,更要透過凝視父親邁嚮死亡的肉體,纔緩緩浮現。在〈遠行〉中,走得越遠,便把生命的真相看得越加清楚,就像唯有透過死亡──一趟最遠的旅行,最長久的別離,纔能夠認識彼此骨血的聯繫。
在小說中,死亡與自殺,並不是一個陌生的題材,但重要的是,死亡要如何纔能產生意義。王振宇〈教學意見調查〉便是一篇相當特殊的作品,它描寫的雖然是一則自殺事件,但卻不會故作沉重,反倒以極為剋製的淡筆來述說,語調從容、平穩,也因此,它最成功的地方在於氛圍──於不動聲色的寧靜之中,緩緩揭示齣一場生命底層最為無解的悲劇。難得的是,作者寫的雖是人際之間的疏離與冷漠,但卻一點都不教人感到頹喪,或是灰心,反而是生齣瞭一股靜謐與和平,而在時光的緩慢流逝之間,看到瞭人與人彼此的寬容、體諒和理解。
這些年來,隨著外籍新娘的增多,兩岸關係的改變,颱灣的市井社會也已發生瞭很大的變化。但可惜的是,卻幾乎看不到一篇小說,可以精采地描繪齣颱灣底層民眾生活的現況。也因此,當我讀到〈你有看到我媽媽嗎〉這篇小說時,不禁眼睛為之一亮。這篇小說藉由一個女孩子找尋母親,在街上遊走的過程,流暢而且自然地勾勒齣颱灣民眾的百態:收破爛的老人、越南新娘、打牌的婆婆媽媽、解籤的廟公、麵攤、吸安的青少年、趕時髦的小女生……,小說中的人物是如此栩栩如生,呼之欲齣,教人不得不佩服作者敏銳的觀察力,以及生動活潑的文筆。小說末瞭,在街上林立的「美麗新世界」和「天堂已近」的標語中,女孩仍舊找不到母親,淡淡的嘲諷,成功地總結瞭這一篇描寫颱灣街坊生活的小說。
丁允恭的〈擺〉則是一篇布局精緻的小品,以懸掛在陽颱之間的男人,隱喻生命中的徘徊、抉擇、謊言與背叛。而許正平的〈光年〉,同樣寫情愛之間的兩難,有甜美的青春夢幻,也有同性與異性曖昧的情愫,而純真已然失落,童年不再。讀畢今年的短篇小說,我非常愉快,因為它們都是如此的真實、清新、自然,無須戴上艱澀的理論,或是華美的詞藻。它們各有各的自由姿態,我很難為之下一定論,或將其歸類,因為它們無一不是來自生活,也因為生活,原本就是百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