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說體現瞭鄭伯奇作為創造社作傢的創作傾嚮,
但有著文筆樸實,格調本色的獨特風格。
◤打火機
陳冰依然沉默著。他縱有韆萬種道理,但是從何說起呢。
這沉默為張守珍卻像是一種抗議。這是他不能忍受的。他帶著嚴重的聲調,好像演講一樣,滔滔不絕地說瞭下去:
「事到如今,我想你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從前,我不該相信人,我不該擔保自己不大明白的事情,如今,西洋鏡拆穿瞭,我固然丟臉,你又有什麼好處。一個人總要有責任心,無論好事壞事,自己做的,自己總得承認。要是自己做齣的事,自己不敢擔負責任,那就是卑劣。」
陳冰聽到卑劣兩個字,他本能地想反抗,不知什麼道理,連反抗的氣力都沒有瞭。他不過嘴邊裡動瞭一動。
◤不景氣的插話
他在這青年社的編輯部做瞭兩年,沒有人說他好,可也沒有人叫他齣去,這總算他的一生中間最幸福的時代。什麼景氣不景氣,他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市麵是一天不如一天瞭。關門的店鋪是一天比一天多。大減價的市招掛滿瞭街頭,顧客卻是很少。最繁華的大馬路也有不少的鋪麵在關著門。報紙上常登著破產和自殺的不幸消息。上海的市民都像被一個看不見的惡魔所威脅。隻有青年社,沾瞭提倡運動的光,體育用具和體育畫報依然有很好的銷路。
◤幸運兒
孟雄不禁長籲瞭一口氣。但想起剛纔那種汙濁的光景,他又不自覺地搖瞭搖頭。他聳瞭聳肩頭,將兩手嚮上衣的布袋中插去。他的左手撞著一個又硬又冷的東西。他順手摸齣來一看,原來是一張精緻玲瓏的小卡片。他走到電燈下邊細細一認,那卡片上用行書體,印著這樣幾行字:「京華俱樂部,桂子,鬆原×××番電話上×××番」。
他臉旁不覺起瞭一副微笑。他很奇怪自己疏忽,竟不曉得什麼時候她暗暗裝入瞭這張卡片。
「難道自己剛纔是醉瞭酒麼?」
他暗嚮自己反問。那一幅興奮的場麵又烘齣在自己的眼前。而連帶著,那些汙濁不快的記憶又在自己的腦中重映瞭一遍。
「聯歡宴會……日支親善……資本傢的酒肉……貧睏女兒的賣淫…」
這些事實的意味,像走馬燈一般,一段一段,在他的腦袋中迴轉。忽然那羅剋眼鏡的麵容,在他迴憶的舞颱中齣現瞭。
他感覺到極端的不快。眼中燃起瞭憎惡的光焰。他好像自己也變成瞭這資產階級小醜一樣的人物。他感覺到異常的侮辱。他無意識地把那張精緻的小卡片,揉成瞭一團,用力地嚮足旁的流水中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