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有位外孫女是湯瑪斯.洛(Thomas Law)的夫人,她於隔天早上來訪時還帶著一個人,他提齣瞭不可思議的主張。威廉.鬆頓醫生(Dr. William Thornton)是為美國規劃國都的建築師,這是眾所皆知的,據其揣測,如果可以把血液與空氣輸進屍體裏,總統就可以復活。鬆頓醫生認為,如果可以讓華盛頓的「體溫一度度提升,漸漸變暖」,也許就能慢慢地讓他的血液重新循環起來。接著鬆頓建議在「肺部氣管開一個切口,把空氣灌進去,為他施行人工呼吸,然後把羔羊的血輸進他的體內」。
很快地,傢人拒絕瞭鬆頓幫華盛頓總統輸血的建議。他們沒有跟鬆頓醫生爭論輸血究竟是否能使總統復活。他們拒絕的理由是,如果想讓喬治.華盛頓在後世的記憶裏完美無缺,「最好就這樣讓他帶著十足的榮耀與令譽辭世;不再因為年老的身體缺陷受苦,恢復心神的完整官能,為永生做好準備。」用動物的血讓總統復活這種手法實在太離奇,與其如此,不如讓他死去。第一個主張輸血具有神奇療效,還有第一個認為可以用動物血液的人,都不是鬆頓。早在一百三十年以前,也就是在一六六五到一六六八年之間,全歐洲都因為進行輸血的可能性而感到興奮不已。英法兩國的科學傢們陷入一場激烈的爭鬥中,雙方都想徹底掌握血液的祕密,成為第一個輸血成功的人。英國皇傢學會(British Royal Society)的成員們著手進行的方式是把任何液體輸進動物的靜脈裏,包括:紅酒、啤酒、鴉片、牛奶與水銀。然後他們轉而注意如何把狗的血輸進另一隻狗的身上:把大狗的血輸給小狗,老狗輸給年輕的狗,某個品種的狗輸給另一個品種。法國科學院(French Academy of Science)跟進,也進行瞭狗的輸血實驗,但令其感到氣餒的是,他們沒辦法復製英國的成功經驗。
一六六八年四月十七日,此事齣現戲劇性轉摺:一位巴黎的法官撤銷瞭所有對於德尼的指控。然而,那個精神病患的死不隻象徵德尼再也無法幫人輸血,同時所有的輸血實驗也都必須告終。在判決中法國法院規定,未來如果要幫人類輸血的話,必須先經過巴黎大學醫學院(Paris Faculty of Medicine)的授權。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過去該院未曾掩飾過對於輸血實驗的敵意。兩年後,也就是在一六七○年,法國議會全麵禁止輸血,英國、義大利與全歐各地也都停止瞭輸血實驗,一直到一百五十年後纔會繼續。
這一場爭鬥的關鍵,在於雙方都想要率先解開一些有關塵世與聖界的謎團,它們既復雜又具高度爭議性。十七世紀初的幾十年間,因為哈維宣布瞭對於血液循環的發現,顛覆瞭過去對於人體的種種理解。笛卡兒(Descartes)也發錶瞭他的激進宣言:「Cogito ergo sum(我思故我在)」──他宣稱心智與靈魂是獨立於身體的,並且主張,身體基本上是一具巧妙的機器。時值歐洲曆經許多宗教戰爭後仍在休養生息之際,上述兩種主張與其他理論都動搖瞭科學以及人體的傳統觀念,許多自然哲學傢紛紛試著去探討其背後更深的涵義。
讓︱巴堤.德尼從他那位於大奧古斯汀碼頭(Quai des Grands-Augustins)的住傢走齣來,對著一輛已經在等待的馬車矯揉造作地點點頭。河的對岸,巴黎聖母院大教堂的哥德式尖塔高高矗立著,直達灰暗的寒鼕天際。德尼是個矮胖的年輕人,瑟縮的馬車車夫小心地把車停在他身邊,讓他安坐在座位上,車上有加熱過的磚頭可以取暖。天色漸暗,德尼需要花點時間再度檢查所有必要的準備工作是否已完成,以便進行他那曆史性的實驗。
馬車穿越兌換橋(Pont-au-Change),離開西堤島(Île de la Cité),往塞納河右岸而去。在巴黎,有錢人的駕駛總是盡可能避開全市曆史最悠久的新橋(Pont-Neuf),因為那裏龍蛇雜處,是蛇油小販、江湖郎中、騙子、街頭演員等各種三教九流人士的聚集地。新橋也是巴黎的情色中心:在白天,灑瞭濃濃香水,身穿爆乳裝的娼妓們在橋上散步;到瞭晚上,形形色色的男人在橋下滿足瞭他們的欲望。上流社會的紳士們不該被人看到在那裏齣沒,如果他們對那些事有興趣,還有些更隱密的方式可以滿足其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