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Big History大曆史:跨越130億年時空,打破知識藩籬的時間旅圖》將自然史與人類的曆史結閤成一篇獨一無二、宏偉壯麗而又清楚易懂的故事。這項偉大的成就,猶如牛頓在十七世紀運用等速運動定律將地球與天體彼此統閤,甚至能與達爾文在十九世紀利用單一進化過程把人類與其他生命形式結閤在一起的成就相提並論。
大衛‧剋裏斯欽在本書第一章所涉及的自然史,根本就是早期博物學的延續與轉化。這段曆史大約起始於一百三十億年前的大爆炸(the big bang),而根據二十世紀宇宙學傢的推測,我們所居住的宇宙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擴張及變化。隨著時間與(也許再加上)空間開始齣現,物質與能量彼此分離、以不同的密度散布在整個空間當中,不同的能量流造成強弱不等的作用力,而這樣的過程一直持續到現在。物質在引力的作用下凝結成許多局部團塊,變成瞭光芒四射的恆星,並匯集而成各個星係,圍繞著這類結構的周圍便齣現瞭新的復閤體與能量流。接著,約莫在四百六十萬年前,環繞著某顆恆星(也就是我們的太陽)鏇轉的行星─地球─形成瞭,並很快就成為一切生命形式進行更復雜演化過程的所在地。僅僅到瞭二十五萬年前,人類纔又新增瞭另一種層次的行為能力:運用語言與其他符號,形成瞭一種剋裏斯欽所說的「集體學習」(collective learning)。這就讓此後的人類社會擁有共同協作的獨特能力,對於各自周圍的生態係統進行改變,並陸續拓展齣各不相同的生態區位,時至今日,形成瞭圍繞著我們的單一全球體係。
剋裏斯欽以這種方式將人類的曆史納入瞭近來纔被詳盡闡明的宇宙自然史範圍,也算是二十世紀的一項知識創舉。因為就在物理學傢、宇宙學傢、地質學傢與生物學傢嘗試對自然科學賦予曆史性描述的同時,人類學傢、考古學傢、曆史學傢與社會學傢也忙著拓展人類如何在地球上大展身手的相關知識。他們的研究溯及既往,範圍幾乎擴及整個地錶,涵蓋瞭採集食物的族群、早期農民以及一些未能留下文字紀錄而被排除於十九世紀以文獻為憑的「科學史觀」之外的其他民族。
多數曆史學者並不關注「史前階段」(prehistory)或那些不諳讀寫的族群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而隻是一如既往地忙著自己專業領域裏的論證。綜觀整個二十世紀,這些論證以及對於大量歐亞民族和一些非洲和美洲印第安民族文獻的研究,不僅大幅增加瞭曆史資料的總體數量,同時也擴展瞭我們對於地球上那些都市化、懂讀寫和已開化民族之成就的認識。有些世界史曆史學者,就如同我本人這樣,曾試圖匯整這些研究,以期能更適切地以宏觀角度來描述人類的偉業;有些曆史學傢也探討過人類活動對生態的影響。我甚至還寫過一篇綱領性的論文〈曆史與科學世界觀〉(“History and the Scientific Worldview”, in History and Theory 37, no. 1 [1998], pp.1-13)來描述自然科學已齣現的進展;我還嚮曆史學傢提齣挑戰,要他們大膽歸納,將自身的學門與早已暗中進行的自然科學曆史化結閤在一起。有好些個學者,事實上,也正在朝這個目標努力。但在我開始與大衛‧剋裏斯欽互通書信時,纔知道已經有曆史學者正在撰寫這麼一部著作瞭。
剋裏斯欽的成就真正讓人感到驚訝之處在於他在每個層麵都找到瞭類似的轉換模式。例如,關於恆星與城市,他是這麼描述的:
在宇宙初開之時,引力吸住瞭原子,並將它們塑造成諸多恆星與星係。在本章所敘述的年代裏,透過某種社會的引力,我們會看到零散的農民社群如何被形塑成城市與國傢。隨著農業人口聚集成數量更大、密度更高的社群,不同團體間的互動增加、社會壓力上升,這點與恆星的形成有極其驚人的相似之處,爾後新的結構、連同新層次的復雜性因此倏然齣現。與恆星一樣,城市與國傢會重新組閤,並為其重力場內的較小個體提供能量。
他在這本非比尋常的著作結尾,也提齣瞭值得仔細斟酌的說明:
身為復雜的生物,我們從個人的經驗得知,要從下行的電扶梯往上走,對抗宇宙陷入無序狀態的趨勢有多麼睏難,所以我們不免對其他似乎麵臨相同狀況的各種實體深感興趣。因此,「達成有序狀態」這個主題─盡管存在著熱力學第二定律(也或許在它協助下纔得以達成)─穿插於整本書的各篇敘事當中。混沌與復雜性兩者迴鏇共舞著永無止境的華爾滋,給本書提供瞭一個統一性的概念。
我得不揣冒昧地說,剋裏斯欽在「混沌與復雜性兩者迴鏇共舞著永無止境的華爾滋」當中所發現的秩序,不僅是一個統一性的主題,而且也是這部作品的最高成就。
話說迴來,這就是一部兼具曆史性與知識性的代錶作:清楚、連貫、博學、優雅、大膽與簡潔。它替讀者巧妙地綜閤瞭過去數百年裏學者與科學傢對我們周遭世界的瞭解,它還呈現齣,不管我們擁有多麼非凡的能力、獨特的自我意識與永不枯竭的集體學習纔能,人類社會依然是自然的一部分、在宇宙裏擁有恰如其分的一塊地方。這是多麼奇特但又意味深長啊。
或許我應該稍微談談大衛‧剋裏斯欽這個人,來作為這段介紹的總結。首先,他擁有跨越國界的身分: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美國人,兩人在土耳其伊茲密爾(Izmir)相識、並共結連理。不過,他的母親在一九四六年迴到紐約布魯剋林生下他,而她的丈夫則從英國軍方退役、加入瞭殖民地部隊,成為奈及利亞的一名地區指揮官。鏇即他的母親也來到那裏與他父親團聚,因此大衛的童年就在奈及利亞的內陸地區度過。他七歲那年離傢前往英國的寄宿學校求學,而後順理成章地進入瞭牛津大學攻讀現代史,並在一九六八年取得文學學士學位。(在牛津,這意味著要能對一些個彆的曆史領域十分精熟:從羅馬時代以降的英國曆史和歐洲曆史中零星的其他領域,甚至還包含瞭幾十年的美國斷代史這種恰恰與「大曆史」對立的東西。)隨後兩年,他在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擔任助教,並取得瞭文學碩士學位。到那個時候,他已經決定要專攻俄羅斯曆史,於是又重迴牛津大學。一九七四年,他以一篇沙皇亞曆山大一世推動行政改革的論文取得瞭博士學位。他與他的父親一樣都娶瞭美國籍妻子,夫妻倆育有兩名子女。
在一九七五至二○○○年間,他在澳洲雪梨的麥覺理大學(Macquarie University)教授俄羅斯曆史以及關於俄羅斯文學、歐洲曆史的課程。在法國年鑑學派的影響下,他的興趣轉嚮瞭俄羅斯人民的日常生活,結果使他完成瞭兩部有關俄羅斯人民飲食的著作:《麵包和鹽:俄羅斯飲食社會經濟史》(Bread and Salt: A Social and Economic History of Food and Drink in Russia, 1985,與R. E. F. 史密斯閤著)以及《活水:解放前夕的伏特加與俄羅斯社會》(Living Water: Vodka and Russian Society on the Eve of Emancipation, 1990)。這些著作讓他很快就獲得邀約,再撰寫瞭更多一般性論述的作品:先是齣版瞭《權力與特權:十九世紀與二十世紀的俄羅斯與蘇聯》(Power and Privilege: Russia and the Soviet Union in the Nineteenth and Twentieth Centuries, 1986),然後是《俄羅斯、中亞與濛古史》第一捲:《從史前到濛古帝國時期的歐亞內陸史》(A History of Russia, Central Asia, and Mongolia, volume 1, Inner Eurasia from Prehistory to the Mongol Empire, 1998)的問世。
這些後期作品在時空上的廣泛跨度,反映齣他早於一九八九年就展開的教學冒險行動;當時麥覺理大學正在討論應該給學生開設什麼類型的曆史導論課程,而剋裏斯欽便脫口而齣,說道:「為什麼不從宇宙的起源講起呢?」當下同事們就請他講講自己的看法。有彆於其他曆史學者過往嘗試以整體地球為框架來講授人類曆史的做法,剋裏斯欽決定從宇宙本身講起;在各自講授本身科學專業的其他係科同事襄助之下,他跌跌撞撞地走過瞭自己戲稱為「大曆史」元年的第一年。
從一開始,大曆史就吸引瞭大量學生的支持,並很快就轉化成瞭熱情。然而最早齣現反應最積極專業讀者的地方卻是在荷蘭和美國;在那兒,大衛‧剋裏斯欽所作所為的相關訊息鼓舞瞭少數具有冒險精神的教師,讓他們也紛紛開設瞭類似的課程。世界曆史協會(World History Association)與美國曆史協會(American Historical Association)為瞭對此錶示重視,也分彆在一九八八年的年會專門設立瞭探討大曆史的議程。三年後,大衛‧剋裏斯欽受邀來到聖地牙哥州立大學,繼續講授他的大曆史。
他在其他的專業愛好方麵仍然相當活躍。他還持續撰寫《俄羅斯、中亞與濛古史》第二捲;同時進行中的還有一份報告,談論有關在一九二○年代初期達到高峰的俄羅斯禁酒運動。在空暇之餘,大衛‧剋裏斯欽也撰寫瞭好些有關曆史與其他各種學科規模化研究的重要論文。總之,他就是一位精力旺盛、勇於創新且成就非凡的曆史學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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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麥剋尼爾(William H. McNeill)
二○一一年版序言 《Big History大曆史》齣版於二○○四年。我很開心的是,大傢對它還滿客氣的。這讓我很訝異,因為我還猜想著,特彆是曆史學傢,應該會排斥這種全都以時代為主軸來談論「普世史」的概念。持懷疑態度的人所質疑的當然就是有關大曆史的概念,以及大量對特定文本吹毛求疵的批評;然而大多數的評論者似乎都確信這個研究項目並非荒誕不經,確實可能帶來一些有趣的見解。有些人滿腔熱情,把大曆史看成一個曆史學術研究令人雀躍的嶄新領域。全世界的曆史學傢都格外慷慨的錶達瞭他們支持,而這份慷慨也反映在《Big History大曆史》獲頒二○○五年西方曆史協會(Western History Association)年度最佳世界曆史圖書奬的殊榮上。同時《Big History大曆史》也走嚮瞭國際社會、被翻譯成西班牙文和簡體中文,代錶瞭現在已經可以用三種世界最主要的語言來閱讀本書。而且,韓文版本的翻譯也正如火如荼的進行當中。
從二○○四年以來,大傢對大曆史的興趣已大為增加,而到瞭現在,其實大曆史已經被當成是個迅速崛起的教學與學術研究領域。這股熱潮的一些想法可以從羅柏安(Barry Rodrigue)、弗雷德‧史畢爾與丹尼爾‧史塔斯科(Daniel Stasko)所編纂的參考書目裏窺見一二;書目可在國際大曆史協會(International Big History Association)的網站www.ibhanet.org取得。最近的一些作品有辛西婭‧布朗(Cynthia Brown)對於大曆史所做的重要綜覽,以及弗雷德‧史畢爾的Big History and the Future of Humanity,此書對大曆史建構瞭豐富理論基礎。我在二○○七年幫美國教學公司(The Teaching Company)錄製瞭一套大曆史的講座課程;此外,我與辛西婭‧布朗和剋雷格‧班傑明共同撰寫瞭一部大曆史的大學教科書,將在二○一二年問世。
雖然自己的想法從二○○四年以來持續有所改變,但我對《Big History大曆史》的基本論點仍感到滿意,對於大曆史的定義和焦點也變得愈來愈清晰。比方說,區辨大曆史與世界史有何差異的最關鍵因素顯然在於它那跨學科領域的本質,以及從隱藏在不同曆史導嚮的學科裏對過去的各種描述背後找齣潛在的統一性。大曆史所研究的是跨越瞭物理學、天文學、地質學、生物學和人類曆史的整體過往。在這麼做的時候,它所尋求的是某些共同的主題、典範與方法,還要更清楚地理解各主題之間的差異,以及不同領域曆史學術研究的各種典範。
有些概念在《Big History大曆史》裏已經齣現,卻未有充分的發揮論述,因為那些都還需要更清晰的定義─不管是在我自己的心裏,或在這個領域裏其他同事的努力成果當中。例如:
‧弗雷德‧史畢爾以自己早期的研究和艾瑞剋‧伽森(Eric Chaisson)的研究成果為基礎,在Big History and the Future of Humanity這本書裏進行瞭顯然是到目前為止最復雜的嘗試,試圖替大曆史建構齣一個主題式的架構。他小心翼翼地把復雜性日益增長的概念和相關的能量流主題與適居帶條件(goldilocks conditions)連結在一起─這個概念所指的就是,隻有在相當明確的「邊界條件」(boundary conditions)與非常特彆的狀況下,復雜性纔有增加的可能。在此呈現廣泛的理論觀點,有助於賦予大曆史所講述的故事更大的深度與連貫性。
‧我曾探討過,精密計時革命─也就是說,以新的方法給過去的事件進行絕對日期定年的演變發展─是個邁嚮大曆史發展的關鍵步驟。在二十世紀中葉之前─赫伯特‧喬治‧威爾斯(H. G. Wells)曾經在一九二○年代就這麼承認過─我們彆想幫整體宇宙寫齣一套嚴謹而具科學性的曆史,因為絕對日期定年當時仍須仰賴書寫的文字,所以就隻能迴溯到幾韆年以前而已。這或許也就說明瞭為何人們習於認定「曆史」其實所指涉的就是擁有讀寫能力的人類社會的曆史。隻有到瞭一九五○年代,隨著碳十四定年法和相關定年技術的問世,大曆史的探討纔算齣現瞭一綫曙光。
‧目前也已經有相當多有關大曆史曆史學、以及如何將這個領域融入整體曆史思維演變發展的討論。我本身在〈普世史的迴歸〉這篇文章裏也對這件事進行瞭一番通盤考量的嘗試。剋雷格‧班傑明曾在這個主題一係列文章的導言裏作瞭一番相當精采的描述,說明瞭大曆史演化轉變的狀況。
大曆史讓人感到最過癮的,應該就是它那與生俱來全麵而整體地本質。在大曆史的範疇裏,人類與我們首度邂逅時的身分是一個單一的物種,而且一直要到很晚近的時候,國傢或文明的視角纔在這樣的觀察當中脫穎而齣。因此,大曆史所呈現的是一種能夠真正全麵而整體的描繪齣人類過往的觀點、而不是與國傢的觀點綑綁在一起的東西;這樣的描述就像有用的科學一樣,不管是在首爾、新德裏或布宜諾斯艾利斯,應該都要像在倫敦或紐約一樣一體適用纔對。
還有,許多層齣不窮的新概念也都充分地錶現齣大曆史獨特的觀點。其中最具影響力的,當屬一九九五年諾貝爾化學奬得主、氣候學傢保羅‧剋魯岑(Paul Crutzen)所提齣來的概念。他認為我們現在已經進入到「人類世」(Anthropocene)這個嶄新的地質年代;這是地球史上首度齣現由單一物種,也就是我們,來主導生物圈形塑的年代。那種對於當今世界的展望,與大曆史對於人類曆史固有的生態描述十分契閤。
從二○○四年以來,在這個領域裏就一直都有一些重大的組織化發展。大學大曆史課程的開課數量遽增,而全世界現在也許至少開瞭五十幾門這樣的課程。在辛西婭‧布朗的支持與鼓勵之下,位於加州聖拉菲爾的多明尼剋大學(Dominican University)(舊金山附近)已率先將大曆史列為大一新生的基礎課程。二○一一年四月,旨在將大曆史發展成研究教學領域的學術機構─國際大曆史協會正式成立。羅柏安與丹尼爾‧史塔斯科已從國際大曆史協會網站可取得的論文裏追查瞭大曆史教學與學術研究快速發展的狀況,而且國際大曆史協會也將在二○一二年四月於密西根主辦第一屆重要的國際大曆史研討會。二○一一年三月,建構免費網路綫上學習的中學生大曆史課程大綱「大曆史計畫」(Big History Project)上綫啓用。有許多間接的跡象顯示,大曆史漸漸找到瞭吸引廣大群眾的方式。在阿姆斯特丹,大曆史十多年來一直都是公共辯論的主題,起因就在於阿姆斯特丹大學引進瞭大曆史課程,以及威廉‧麥剋尼爾於一九九六年獲頒瞭伊拉斯謨奬(Erasmus Prize)的緣故。弗雷德‧史畢爾與羅柏安追蹤瞭對這個領域有興趣的教師與學者,結果發現有不少人正從事與大曆史目標關係密切的課程或研究計畫。
然而,盡管有這麼些欣欣嚮榮的跡象,這個領域仍有好長的一段路要走。不同學門間的傳統邊界仍受到嚴格的控製,而且有時防衛時的攻擊性更令人咋舌。這或許有助於我們瞭解,盡管現在已經有大量的大曆史學術研究,而且大曆史也可望拓展齣令人雀躍的新研究議題(包括瞭復雜性與能量流的意義,以及資訊在跨越許多不同學門時所扮演的角色),但是在這個領域裏依然沒有齣現大型的跨學科整閤式的研究項目。在我撰寫這篇序言時,在大曆史方麵還隻有一項正式的大學職務任命(弗雷德‧史畢爾任職於阿姆斯特丹大學),而且也隻有一小群研究生在從事大曆史的研究(其中有三位目前就讀於雪梨麥覺理大學)。中學也已經開始進行大曆史課程的教授。但仍有待觀察的是,有多少學校與教育部門能拿定主意,認同教授大曆史能幫助學生理解現代知識錶麵下潛藏的統一性與一緻性,並能夠領會在真正跨學門整閤式思維與教學裏所發掘到強大的知識綜效作用。
我對大曆史能否蓬勃發展深具信心,部分是因為它顯然是有這樣的本事,就像完形轉換(gestalt switch)一樣,可以協助學生與學者用新的方式來關照熟悉的事物。另一個讓我深具信心的原因,就在於過去二十多年來,有一小群協助建構起這個領域的學者所奉獻的精力、智慧、慷慨與冒險精神。建構大曆史,還真的是集體學習的具體實踐。
最後,我要嚮威廉‧麥剋尼爾緻上感謝之忱。他用自己無上的威信參與到這個曆史學術研究的領域當中來;而即使在十年前,這似乎都還是個相當非主流的領域。他對大曆史的支持已充分說服瞭曆史學傢,不僅讓他們相信這個研究項目饒富趣味、具啓發性且十分重要,而且他們也可以從擴展自己對於「曆史」究竟意欲為何的展望而得到更多的收獲。
大衛‧剋裏斯欽於麥覺理大學
導言:現代的創世神話?(節錄) 大曆史:以所有的時間尺度迴顧過往 就如同在大型沙漠篷車商隊裏的商人一樣,我們得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來自何方,還有與我們同行的夥伴是誰。現代科學讓我們明白瞭,這樣的篷車商隊規模龐大、成分多元,同行的旅人包括瞭許多奇特的生物,小自誇剋、大至星係,不一而足。我們也深知這趟旅程從哪裏開始、往哪裏行進。在這些方麵,現代科學可以幫我們解答一些內心最深處的疑問,也就是有關我們自身、以及我們優遊於其中的宇宙是否存在的問題。它能幫我們在個人化與普遍性之間做齣我們不得不做的區隔。
「我是誰?哪裏是我的歸屬?我所隸屬的整體又是什麼?」透過某種形式,所有的人類社群都會提齣這些疑問。而在大多數的人類社會裏,教育體係、無論正規與否,都一直試著要迴答這些問題,而答案往往都被嵌入各種創世神話當中,藉由令人印象深刻的權威性描述來說明一切事物的起源─從我們自己的社群,到我們周邊的動植物和地景,再到整片大地、月亮與天空、甚至宇宙本身─創世神話提供給我們通用的座標;大傢可以透過這樣的座標係統想像自己的存在,並且在更大的架構裏找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創世神話的威力強大,因為它滿足瞭人們在深層的精神、心靈與社會需求上都需要的自我定位和歸屬感。因為它們提供瞭如此重要的功能,因此往往也就被整閤到最深層次的宗教思維當中,如同猶太─基督─伊斯蘭傳統中的創世紀故事一樣。現代社會的許多奇怪特點之一就是:盡管我們已經能夠比早期社會取得更多的可靠資訊(hard information),但是現代教育體係裏卻往往不教授這些資訊,相反的,從中小學、大學到研究機構,有關起源的教學都是欠缺係統的斷簡殘篇。我們似乎無法提供一套統整的解釋來說明事情是怎麼變成目前這個樣子的。
我之所以撰寫這本書,就是認為這種知識上的謙虛殊不必要,甚至有害無益。我說它不必要,是因為足以形成現代創世神話的要素都已隨手可得;說它有害無益,是因為它使現代人難以找到方嚮,也就是法國先驅社會學傢塗爾乾(Émile Durkheim)所說的「失範」(anomie):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那些不明白自身處於什麼樣的整體當中的人,都無法避免陷入這種狀態。
《Big History大曆史》試圖匯整齣一個連貫而易懂的起源解釋,也就是現代創世神話。這原本是我在雪梨麥覺理大學教授一門實驗曆史課程時的講課內容。該課程目標在於:是否能在現代世界裏用許多不同的尺度來講述一個具有一貫性的起源故事,從宇宙的起源開始,一路講到現代為止。我希望每一種尺度的敘述都能夠為整體概念加一點新的東西,並有助於理解其他所有尺度的敘述。對於現代曆史學界習以為常的做法而言,這是個非常冒失而自以為是的想法。然而結果卻證明瞭這居然行得通,著實令人驚喜,甚至要比我原本認為的還要有趣。這段導言的部分任務,就是要證明這種有關過去的獨特思維與教學方式是有道理的。
我在一九八九年開始教授「大曆史」;兩年後發錶瞭一篇論文,試著替這種研究方法提齣正式的辯護。盡管知道這個研究項目相當奇特,但我們這些嘗試教授大曆史的人在不久後便深信不疑,認為這些大問題非常適閤在課堂裏探討、讓課程饒富趣味,而且還可以更有效地思索曆史的本質。講授這樣的大故事使得我們相信,在現代知識令人敬畏的多樣性與復雜性遮掩下,潛藏著一種統一性與連貫性,能讓不同的時間尺度彼此確實可以相互對話。總體而言,這些故事都具有傳統創世神話的力量與豐富性。它們形構瞭澳洲土著或許會稱之為現代「夢境」的東西─對於我們如何被創造齣來、如何融入到整個架構當中,提齣瞭一種連貫性的解釋。
我們還發現瞭其他一些多數前現代社會都已知道的東西:每一種企圖解釋整體現實的故事─無論解釋得成不成功─都具有一種驚人的力量;大曆史這個研究項目本身的威力就很強大,而且還能滿足深層的需求。對我來說,嘗試把過去當成整體來看待,就像是使用世界地圖一樣。不會有哪個地理學傢隻拿街道地圖來進行教學的。然而,大多數曆史學傢在講授特定國傢、甚或特定農業文明的曆史時,根本就不曾問過:把過去當整體看待會是什麼樣貌。那麼,相當於世界地圖的時間尺度會是什麼呢?有沒有一種時間地圖,可以用各種比例尺來把過去涵蓋在內呢?
此刻正是提齣這類問題的絕佳時機。因為零散地解釋現實的方法已主宰學術界達一世紀之久,有愈來愈多人意識到必須進行跨學科的解釋纔行。科學傢在這方麵的進展最為迅速。霍金在《時間簡史》(A Brief History of Time, 1988)這本書所取得的成就,顯示瞭一般大眾對於瞭解整體現實的濃厚興趣。在霍金本身專業領域的宇宙學當中,「大統一理論」(grand unified theory)的概念曾一度因為過於雄心勃勃而惹人訕笑,然而到現在卻已經被視為理所當然。從一九六○年代開始,生物學與地質學也攜手閤作,對各自演化論與闆塊構造論的現代典範主題,採取瞭更為統整的解釋。
多年來,美國聖塔菲研究所(Santa Fe Institute)的學者一直都在探索這些相互的關聯性。該研究所的共同創辦人─同時也是諾貝爾物理學奬得主─默裏‧蓋爾曼(Murray Gell-Mann)就生動錶達瞭在物理學傢眼裏更具統整性描述的現實性論點:
我們活在一個日趨專業分工的年代裏,而這是其來有自的。人類不斷在各個研究領域裏孜孜以求;隨著專業的發展,各領域往往又分化齣不同的從屬領域。這種變化的過程一再地發生,既是必然、也是眾望所歸。然而,藉由整閤的方式對專業分工進行增補的需求也日益增長。這原因其實並不復雜,因為根據事先的定義,非綫性係統藉著分割成子係統或各種麵貌,就能被人適切地加以描述。假若隻是分彆針對這些彼此擁有強交互作用的子係統或麵貌進行研究,那麼不論研究做得再怎麼仔細,一旦把各個研究結果匯總在一起,也得不到有用的全貌。這樣的概念,也就是這句古老諺語所蘊含的深刻真理:「整體大過於個體的總閤。」
因此大傢必須擺脫這樣的想法,以為正經的工作就是在狹隘的學科裏把定義明確的問題反覆探討到一無是處的程度,但卻把豐富的整閤性思維貶謫到雞尾酒會裏去。在學術界、官僚體係或任何其他的場域裏,整閤工作其實並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