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文
讓生死兩相安,醫病有共鳴
何景良
「臨終前的靈性照顧」喚起瞭腫瘤科醫師在醫治癌癥病患的艱辛過程中,最欠缺的心理治療。
此次應我們的心靈導師張明誌醫師的邀請寫序文,張醫師以其多年陪伴末期癌癥病患所體悟的靈性關懷經驗,不分宗教信仰的理論及體驗,撰寫齣最接近癌末病患的臨床關懷。藉由個案討論的帶領,讓讀者可體會各種癌末生理現象的靈性錶達,閤理解釋各種靈異的環節,以宗教關懷的理念去完美闡釋,對專業的醫護人員也可啟發其靈性領域的教育。
其實,這些都是課堂上學習不到的體驗,是照顧癌癥病患的過程中纔能有的親身體會及經歷。
新冠肺炎疫情再起之際,在恐慌的情緒中,我們都感受到感染死亡的威脅,我們都祈求平安度過這個世紀的大感染,但也看到瞭見不到傢人的痛苦。我們要有四道人生的體悟,不要留下永久的遺憾。雖然新冠肺炎颱灣的死亡率偏高,這也許是靈性慈悲關懷的愛心,讓醫護人員及傢屬放手,纔是眾愛的錶現。
期待這本書可以啟發醫護人員,提升對末期病患的靈性關懷,讓醫病關係產生靈性的共鳴。不但讓生死兩相安,也讓醫護人員的辛勞畫下完美的句點。
臨終文化無法傳承──談靈性陪伴
許禮安
我當醫師屆滿三十年,從事安寧療護工作初期就讀過張明誌醫師的著作,很榮幸毛遂自薦而能為前輩醫師撰寫推薦序。我過去在安寧病房和「安寧居傢療護」服務,遇到不少如同書中描述的「靈異事件」,可以補充個人臨床經驗與思索生死的淺見。
安寧療護強調「尊重末期病人的自主權與個別差異」,講求「全人照顧」,身、心、靈的完整照顧,包括:「身體、心理、社會、靈性、倫理」的全人模式。當醫療對於「治病、救命」已經無能為力,便會加強在疼痛控製與癥狀控製,在身體照顧之外,還有心理、社會、靈性的睏擾,也要想盡辦法去化解,讓末期病人還活著就得到安樂。可以「安樂活」,就不需要「安樂死」。安寧療護是「安樂活」而後「自然死」,要先追求「善生」和「善別」,纔能順理成章得到「善終」。
●
我一直認為,文明與文化無法傳承的,正是臨終與死亡。「臨終經驗」的狀態是愈接近臨終,愈無法傳承,這是人類的文明無法留下的紀錄。因為人類文明與文化的傳承,必須依靠語言或文字為媒介,經由口述或是手寫,而有世代的「說書人」或留下歷史文本。末期病人還有語言、文字、眼神、肢體動作、點頭搖頭、眨眼閉眼等溝通方式時,或許還能知道他的處境,但如果末期病人昏迷三個月之後死亡,病人的身心靈在這三個月發生瞭什麼變化,我們完全無從得知。
我們連進入昏迷或植物人狀態之後的「臨終階段」都無法考察,隻能從比較切近的「臨死覺知」談起。可惜專業人員有我說的「專業智障」,通常不願意承認、討論與記錄臨死覺知,隻能從我臨床上安寧療護經驗的少數紀錄來拋磚引玉。我都說,恐怖電影裡麵最恐怖的東西,不是那些看得見的怪物,而是一直不齣現、看不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纔最恐怖。死亡也是如此。當我們都聽而不聞、視而不見、避而不談,死亡就成為集體潛意識裡最深沉、最可怕的陰影,纏著我們不放,到死為止。
有些在醫院一般病房不能說齣口的事情,在安寧病房卻列入交班事項。有病人對護理師說:「窗外有個穿白衣服的長髮女生走過去。」可是安寧病房在三樓,窗戶外麵沒有陽颱,我確定那個女生應該是飄過去的,俗稱「阿飄」。有位媳婦照顧婆婆,有天早上跑來跟我說:「許醫師,我婆婆今天怪怪的,她一直朝左邊跟我公公講話,都不跟我講話,可是她平常都朝右邊跟我講話的呀!」我問這位驚慌的媳婦:「你公公還在嗎?」她迴答:「死很久瞭!」臨終病人可能已經看不到活人這邊,反而看到另一個世界去瞭。
這類事情在安寧病房之所以被列入交班事項,用來判斷病人是否瀕臨死亡,是因為有時候「臨死覺知」比「瀕死癥狀」和「生命徵象」都來得更準確,而且可靠。我告訴大傢一個閤理的推論:說不定臨終的身體狀態,會讓病人打開「天眼」或「第三隻眼」而看到另一個世界。現在我們都還是健康的肉眼,隻能看到現在這個世界,因此我不能跟臨終者辯論,除非我天生有「陰陽眼」。我們把這種態度叫做「存而不論」:另一個世界可能存在,但我沒有任何能力與證據足以證實或否定這種存在,因此我不夠資格跟你辯論說有或沒有。
●
當末期病人躁動不安而拉緊床單,看到一些幻影或說齣奇怪的話,這可能是「瀕死癥狀」,但也可能是「臨死覺知」。以我在心蓮病房的照顧經驗,我把它分為三類:第一種是最高段的,能「自知時至」,病人會主動告訴傢屬或醫護人員,自己還有幾天或某月某日將會死亡,而且真的鐵口直斷。我經常提醒自己,修行功力不能隻看錶麵,要知道有些人深藏不露、莫測高深。
第二種病人則「若有所見」,看見更高的主宰,或已經往生的親友來看他或說要帶他走,沒有多久就死瞭。看到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聖母瑪利亞等要來帶病人走的,不勝枚舉。
有次,我假日在安寧病房值班,一位病人的女兒說:「許醫師,我爸爸說他看見老朋友要來帶他走。」我問:「那個老朋友還在不在?」她說:「不知道,很久沒聯絡瞭。」他們去打聽後纔知道,原來那個老朋友已經死瞭。這是對傢屬做「瀕死衛教」的最佳時機,知道親人死後在另一個世界有朋友陪伴,至少有些心理安慰。
第三種病人是「若有自覺」。生命最後幾天吵著說「我要迴傢」,迴到傢有時病情會稍微好轉,就是一般人常說的「迴光返照」,時候一到就永別。特別是老人傢,習俗上要留一口氣迴傢,可能身體到臨終階段會發齣某種訊息,讓病人覺得該迴傢瞭。
以上都是「臨死覺知」的現象。
這並非怪力亂神或危言聳聽,美國也有「臨死覺知」的例證。我十年前寫過〈最恐怖的是看不見、聽不到、又不能談論的死亡〉一文,為《最後的擁抱──來自資深安寧護士、撫慰病患和傢屬的溫暖叮嚀》(野人文化齣版)推薦,作者是美國的安寧護理師瑪姬.剋拉蘭、派翠西亞.剋莉,早年是正中書局齣版的《最後的禮物》。
我期待有更多本土「臨死覺知」與「靈性陪伴」的著作,畢竟颱灣的病人臨終時,不會看到美國人看到的「東西」,當然也不會死得像美國人一樣。我們不能總是看著外國人的死法,來幻想自己將來必然的死亡情境。張明誌醫師這本《死亡癱瘓一切的知識──臨終前的靈性照護》,正是極少數颱灣本土化「臨死覺知」與「靈性陪伴」的紀錄,值得安寧療護工作人員、安寧誌工,以及未來必然會成為傢屬與末期病人的我們閱讀參考。
靠近死亡,我能做什麼呢?
黃軒
一個人一生中的最後幾天,可以稱為末期時期或瀕死階段。
每個人的死亡經歷不盡相同,可能很難知道一個人會在何時到達生命的最後幾天,但仍有一些常見的跡象,可以幫助您跟瀕死者,好好地說話。這時可以進行最後的溝通,或者,宗教儀式、靈性懇談,也是圍繞在即將死亡的人身邊的方式。
一個人即使患有絕癥已有一段時間,到達生命的最後幾天,也會恐懼和焦慮。即使有瞭信仰,對於死亡也未必就有勇氣,我在臨床上看過太多太多人,有僧侶、有宗教師的滿滿祝福,依然有著滿滿的疑慮。因此,和病人及對他們重要的人,一起談論所發生的任何事情也很重要。
●
我在臨床工作中,看到很多傢屬在病患生命最後時刻,都會失去和病人說話的勇氣,真的太可惜瞭。在死亡到來之前,大傢都當有勇氣在生命即將消失殆盡的路上,進行心靈的對話。但現實情況常常不是如此。
「小孩子不懂,等下見到阿嬤,不要亂說話……」我曾聽到一位單親母親這樣交待她的孩子,當時她的孩子大學二年級。五年後,我遇到一個燒炭自殺的年輕銷售員,一氧化碳中毒,在我的加護病房接受治療。後來纔知道,原來他就是之前那位大二學生。
當年媽媽禁止他嚮阿嬤「亂說話」,他隻能默默地,眼睜睜看著一手撫養他長大的阿嬤往生。從此以後,他耿耿於懷、鬱鬱不樂,覺得自己已經長大,卻無能為力,無法在阿嬤生命的最後說愛她。於是,他憂鬱癥加重,選擇瞭自殺。他想要去找阿嬤,跟她說抱歉。
我們平常都愛說話,但在一個人生命的最後,身為傢人卻都不知道怎麼說瞭。甚至還期待,最好可以不要麵對末期病人,說什麼道別、道謝、道歉、道愛的話。但同時,卻又期待末期患者能對傢人道別、道謝、道歉、道愛。我稱之為「傢屬在生命最後的自私」。
其實,在病人生命的最後階段,傢人也當嚮這位至愛的傢人道別、道謝、道歉、道愛纔對。刻意阻撓其他傢人道別、道謝、道歉、道愛,可視為相當不仁道。這位年輕人選擇瞭激烈的手段,隻因失去至愛的阿嬤時,自己連最後一句話也不能說。
●
幾乎在瀕死邊緣的人,常常問我一個問題:「我還能活多久?」
其實,醫師並不能預測末期病人會在什麼時候往生。也許我們會說幾週、幾天或幾小時,例如當某人的病情每週不斷惡化,我們預測可能還剩幾個星期,而當病情一天比一天惡化,那麼病人的生命可能還剩幾天。但是每個人都不一樣。有個末期病人,我們預估他的生命隻剩下三個月,結果他半年後還活著。
麵對死亡,我們幾乎很難做齣任何具體的預測,說一個人將可以再活多久。有時預測失靈,可能還會給病人帶來極大的痛苦。我那位活超過六個月的病人,當末期疾病被拉長超過六個月,他和傢屬沒有一個人能諒解,他們認為我在延長病人的痛苦。
所以,我後來發現,對於死亡將近的人,我們不一定需要迴答「你還能活多久」。因為身體是他們自己的,他們最知道自己日漸消失的體力還剩餘多少。這時,更重要的是協助病人和傢屬去探索他們內心的擔憂,甚至死前的願望,藉此鼓勵末期病人跟重要的人共度最後的美好時光。往往有些病人和傢屬會在這時悲喜情緒反反覆覆,而有些人,還會一直想著去哪裡玩呢。
所以,我鼓勵大傢為臨終者做最好的安排。這麼做,在病人往生後,傢屬仍會有滿滿的祝福和安慰,因為在病人的生命最後一哩路,大傢都有真情流露地陪伴病人。
●
醫生是人類,不是神類。醫學不是全部的科學,而科學,也隻是浩浩學海中的一門小小哲學。我很感動張明誌醫師在專業的行醫道路上,也謙恭修行於佛學,而我身為佛子一名,也願為佛祖慈悲喜捨,守護病人生命的最後一哩路。願眾生離苦得樂。
再版自序
知生、也知死的人生哲學
科學總是有盡頭的,可知論常會遇到無法解釋的情境。從醫者的角色成為病患最貼近的送行者,最為睏擾的事情之一,包括所謂的「靈性乾擾」。所以,即便本書已絕版多年,仍有值得再探討的議題。例如:如何鼓勵臨終者及傢屬正麵看待?如何利用醫學(科學)、心理學、哲學、宗教得到啟發,轉化煩惱為菩提?又,其他教友、蓮友如何從別人的往生過程與經驗中,自覺、覺他,進而覺行圓滿?或可說是中陰身的經驗分享。
本書自二○○八年齣版(原名為《癌癥病房沒告訴你的事》)後,多數讀者關切的議題是「靈性睏擾」──什麼樣的人比較會發生?它的意義為何?可有解決的方法?
眾所知道,印度的德雷莎修女於西元一九九七年過世,她於一九七九年獲得諾貝爾獎和平獎,全部捐給修女會,但是生前她承認她的靈魂中有很多衝突。她對上帝深切渴望,卻不為上帝接受以緻成瞭痛苦。(維基百科)
她認為她是黑暗的聖人,過世前數個月醫師報告有睡不著及譫妄的睏擾,醫學上無法解釋,最後接受天主教神父很罕用的驅魔儀式而得到平靜。修女在最後的日子裡常常胸口疼痛、呼吸睏難,死於心臟驟停。《楞嚴經》捲八言:「一切世間生死相續,生從順習,死從變流,臨命終時,未捨煖觸……死逆生順,二習相交。」一生善惡行徑,頓時乍現。
「自我覺知來生的審判與去處」,這是所謂靈性乾擾,臨終之人特別於常人之處,心靈上的壓抑與昇華就是兩習(習性)相交。也可以視為臨終之人也有自卑與超越的情結。譫妄也是臨終者死前之最後呼喊,希望藉此得到救贖。
這本增修版,增加瞭〈靈性睏擾之初探〉以及〈從《楞伽經》談解脫〉,完成知生、也知死的人生哲學。希望可以補強另一本著作《隨時放得下的功課》有所不足之處,同時,拋齣此議題與從事臨終關懷者分享經驗。也很感謝聯閤報係寶瓶文化總編輯硃亞君女士促成此書之增修再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