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在軍職,我的寫作生涯開始得很早,自民國62年砲兵學校初級班畢業,分發至金門步兵第92師野戰砲兵365營第二連,到職半年之後就開始了。直至今日,這五十年間先後發表了90篇以上有關軍事方面的論文。
我的寫作針對性很強,不敢自詡凡事都能洞察先機,但是對部隊教育訓練、建軍備戰、中共陸軍未來發展和國防科技與經費的研究,在事後都獲得證明並非無的放矢,事前論述與研判正確而非後知後覺。既然能先一步判斷出「敵軍未來的演變」,就不致於落人口實而被人譏為落伍。
主要的動機來自於三方面:
首先是陸軍官校二年級分科後,暑期至野戰部隊見學期間,發現部隊許多實用的知識都不是學校教過的,想要明白其中道理與作用,卻不得其門而入,老士官根本不理你。為了打開求知的門路,我聽從母親的建議-以自家釀的葡萄酒換取先進們腦袋中的知識。這才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畢竟非親非故的,人家憑甚麼一定要教你「功夫」?
其次是在三年級期末步兵連對抗演習,擔任連補給士一職。對這陌生的職務,沒有人告訴我應該如何準備,於戰備檢查之時,對補給的細節一問三不知,被留美歸國的新教育長施震宙少將拿來做為反面教材,好好地將了一軍,當眾將我電得「外焦裡嫩」的不知如何是好。在羞愧之餘,也明白了「困而知之」不如「學而知之」的道理。
最後則是當上了軍官,在部隊中歷練各種職務時,一切言行都被攤在陽光下接受部下們檢驗。若想不被飽經行伍的老軍、士官們看不起,要獲得預備軍官、士校班長和充員兵的尊重,有了「十八般武藝之外」,必須要有「他們懂的要更懂,他們不懂的要都會」的認知。換句話說,帶兵打仗絕對不能只憑恃兵科學校幾本「三板斧」的講義吃飯。
因此,在部隊生存,要得到部下與同仁的尊敬,不能存有「官大,學問大」的心態,必須隨時充實自我的本職學能,從容地應付「不預期」之變故,才能服眾。更重要的是要能夠達到上級「具備高本職兩級素養」的要求,在沒有進入高一級的班隊之前,就唯有多讀相關的準則與戰史,獲得相應的知識,期能應付各種狀況的挑戰。
然而如何將這些從不同途徑學得的知識「取精用宏」,真正的轉化為自己的學術與修養並融會貫通,就要以自己的思維理則,用心筆記要點,獨立思考,或以「專題寫作」的方式,有系統地整理心得,形之於文字,才是自己的知識。
這段話未免高調了一點,卻是我研讀兵書與知識的心路歷程。筆記中加了自己的體會,有時幾個符號與文字都各有其含意,很多同學與先進看不懂我的筆記其中之奧妙也是事實。
當時的資訊不發達,寫作工具沒有「複製、貼上」功能,不能影印,也沒練就一身「剪貼」的功夫。一篇稿子全靠自己一筆一字慢慢琢磨出來的,修改、謄寫總要幾個回合,在理順自己思維的時候,不找文書幫忙謄稿,不能當「文抄公」,就要廣泛地蒐集資料,過程挺辛苦的。不過苦中有樂,畢竟經過自己「學而時習之」過程獲得的知識,印象無比深刻。稿件刊登出來後,不但有成就感,能夠獲得編輯的肯定,也有稿費可拿。「名利雙收」之餘,又可以打發駐防外島的孤寂,有了這些動機,看書寫稿的習慣就這麼養成的。
在尉官至少校時期,投稿的對象是陸軍官校的黃埔月刊。內容以「連隊基層實務」與「小部隊教育訓練」為主,戰史為輔。當時對論文寫作的要求並不嚴格,沒有智慧財產權相關的法令,原創的「稿件」可以充分表達自己的主觀想法,所以沒有註釋。有道是無知者無畏,連「戰爭十大原則」都敢動筆詮釋,這是軍事學的總綱,如今看來有些地方內容並不成熟,但是畢竟當時年少輕狂,大多自以為是。
和校刊的緣分是來自62年夏天當副連長時,針對自己的本職學能需求,在南雄埕下潮濕幽暗又昏黃的坑道中,就著燈光將自己在學校七年的訓練和下部隊的體驗,以及學用結合的心得,以〈回顧與檢討〉為名,做了個總結,沒經過思考便直接寄回學校。
其實也沒抱甚麼希望,只是個人的心得而已。不料9月19日,校刊的社長兼主編劉艾萍上校,把這份稿件給政戰主任楊中傑少將上了份簽呈。然後把文件與用紅筆標示重點的原稿,寄回金門退還給我,鼓勵我修正之後再寄給他。完稿全文約8千餘字,稿費320元,這是我的第一份稿費,比上尉級的主官加給多20元,這份歷史性的簽呈至今仍在我的檔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