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過度安逸的舒適圈
為什麼我總是做出那些對自己毫無助益的事情?
那是因為我們總會無意識地陷入舒適圈。
「為什麼我會一直做那些影響生活品質的事?為什麼我不去做對我有幫助和建設性的事呢?」這是大多數人一直在努力解決的問題。
「為什麼我要妨礙自己讓我的節食計畫功虧一簣?」 「為什麼當我打算去健身房時卻總是一下子就想回家了?」「為什麼就算我知道更慎重的方法其實更有效時卻還是對孩子大發雷霆?」「為什麼當我想要大膽一點反倒又會畏畏縮縮?」「為什麼當我只付得起信用卡的最低額度卻又在網路上買了一大堆我根本不需要的東西?」「為什麼當我需要專心學習時又再社群媒體上迷失方向?」「為什麼當其他人根本不那麼關注他們自己的健康時我還會擔心自己的健康呢?」「為什麼下班回家後喝個1、2杯令人無法抗拒?」「為什麼我這麼擔心受怕?」「為什麼我的丈夫和我在看待生活中的同一件事情時,我總是傾向看到光明的一面而他總是提出了較悲觀的觀點?」「為什麼我總是在逃避我想做的事情卻沉迷於不該做的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我們多年來一直在驗證的一個新理論,為這些問題提供了一些明確而實用的答案。該理論用最精簡的方式假設,幾千年來,人類已經發展出2種不同的回應方式,這兩種方式根植於人類的遺傳機制中基於他們大腦裡的化學反應,在感受到壓力時被活化。這些「風格」為我們提供了一些珍貴的特質以及一些可預測的挑戰。
人類是一種很特別的物種,具有先見之明,並用極為複雜的方式預測未來。我們利用這種能力來作出各種決策。想像一下:在我們每個人的腦海裡都有一個舞台,在這個舞台上,我們會經歷各種場景。研究發現,在4、5歲左右,我們就能夠理解關於現實的一個重要因素,也就是各種事件會以各種非常不同的方式和我們產生互動並大幅地改變事件的結果。事實上,我們就如同算命師或是意外製造機。如果我們做了「這些」或「那些」行為那麼「這些」或「那些」就真的有可能會發生。這些情境的目的是在模擬各種可能的結果,為我們的行動提供基本的預測。
對於這些在腦中所進行的假設,我們會開始將各種不同的「過濾器」套用在不同的場景中,並新生一些資訊,這些資訊的積累又會影響到我們的行為。這些過濾器與我們過去的記憶、所處的文化連結、來自家庭的影響和傳統、價值觀和態度、我們對周圍其他人的感受和想像的能力、需求和願望或身體的極限,以及深埋在我們的腦中,那些獨一無二的化學反應所影響。這是影響我們行為的最後一道過濾器,是我們多年來一直在努力理解的,也是我們的理論和本書主題的核心。
我們如何相識
十幾年前,我們藉由共同的朋友第一次見面,幾乎馬上就開始討論在我們各自的專業領域中共同的問題。作為一名醫師,大衛光是要處理患者身體上「什麼」(what)的問題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而康乃爾作為一名心理學家,則要整理出事情的「為何」(why)與「如何」( how)。大衛當然知道他許多患者的症狀都源自於心理層面。而康乃爾的患者,無論他們個人的問題為何,也會在生理上感受到各種面向的痛苦。我們時而爭論,時而同意,但總是互相學習。我們都知道疾病的「為何」與「如何」是密切相關的。
我們都同意,最重要的關鍵來自於壓力。壓力無論是好是壞,都沒關係;它總會突然浮出水面並打亂所有的計畫。我們第一批的調查之一就是消化性潰瘍是否主要是由壓力引起的。大衛曾說過:「你那些未經證實的壓力理論,快讓我得潰瘍了。」 想當然,最終他贏了,在1982 年人們發現了一種叫做幽門螺旋桿菌的細菌是潰瘍的主要原因。
這段時間以來,我們的寫作興趣使我們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大衛探究成癮與大腦化學之間的變化,康乃爾則是出版了關於人際關係困境的書。但我們的談話總是會回到壓力和疾病的複雜交互作用上。
如今我們已經共度了40年的對話與合作。我們建立了相當深厚的友誼。我們一同經歷過艱難和痛苦的時刻,也一同經歷過歡慶的時光──慶祝生日;面對父母的離世;在炎熱的夏夜看道奇隊的比賽,更不用提這一路上飲盡的啤酒了。我們2個也有幾個共同點──工作與生活的興趣交織在一起;對於事情「為什麼會這樣?」,有著永不滿足的好奇心,以及我們都非常關心朋友、家人和客戶。僅以上是我們的相似的地方。相較之下,大衛更加合群和外向,而康乃爾則是更加沉默寡言,喜歡獨自一人靜靜地思考。如果大衛的觀點呈現的是光明的一面,康乃爾的則是陰暗的一面。我們2人之間就好像傑克.斯普拉特(Jack Sprat)的合作夥伴關係,各自都發揮著重要功能。
多年來,我們目睹了這個國家在競爭、生產力和壓力方面呈指數型增長。我們愈發頻繁地看到,患者身體上的不適會因情緒問題而更複雜,反之亦然。透過共同照顧患者,我們深入探索了這兩者之間的連結,即「情緒」和「身體」。愈發清晰的是,壓力──以及我們的患者如何處理它──是決定整體滿足感或良好的心理健康以及壽命長短的最大單一因素。一些患者制定了辨識壓力和處理壓力的策略,一些患者則對這種解決方案相當排斥,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們追蹤了壓力對自身生活的影響,了解到壓力實際上並非我們的問題;關鍵反而是我們對壓力源(無論好壞)所造成的不舒適反應。這是這整個拼圖中缺失且值得慶祝的最後一塊。
隨著我們(和我們的患者)年紀增長,我們開始著迷於令人興奮的新興生物學:生物老年學(biogerontology)。更具體地來說,我們將注意力轉向了衰老的核心原因,以及我們的生活方式和態度如何加速或減緩這一過程。每天的壓力影響了一切,從我們的器官、微生物環境、罹病風險、睡眠模式、運動意願、飲食習慣到情緒狀態。壓力和長壽顯然是彼此連動的兩大因素。因此,我們開始試著了解它們之間的關係。
我們建立了一種複雜的方式來測量老化的速度,開發了一份相當深入的調查問卷,從中我們可以計算出我們所說的長壽商數(longevity quotient)或 LQ(LQ 與衰老速度成反比──LQ 愈高,衰老速度愈慢)。問卷以類似於智力測試的方式進行評分,平均的 LQ 設定為 100。我們將此儀器稱為 LongevityScan。可惜的是,該測驗本身有諸多問題。這項測驗由將近400個問題組成,患者必須從醫生那裡才能獲得某些資訊,使得填寫問卷成為一項繁瑣的工作。儘管如此,這項問卷仍然為我們提供了許多珍貴資料,讓我們了解患者與同年齡和同性別的其他人的比較資料。但這份問卷並未幫助解釋除了基因的好壞之外,為什麼有些人的分數就是比其他人高,或者如何有效地幫助分數低的人,持續地提升他們的分數。我們有很多簡單、有用的資訊可以與患者分享。幫助他們了解在生活中為了健康做出改變並不難。真正難的是他們拒絕採用這些資訊並下定決心做出改變。
我們針對壓力以及壓力對身體與幸福感造成的破壞和影響進行了大量的研究,但事實上卻是毫無進展。儘管我們好像將各種可能性的大門稍稍打開了一絲縫隙,卻沒有更深入的發現。我們擁有的東西非常混亂,有太多的排列組合,想破了頭卻無法深入了解為什麼對於某些人來說持續維持健康的習慣這麼困難。
就在此時,賓果!我們突然頓悟了一切。答案其實一直擺在眼前。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是可預測的行為群組,這些行為與年齡相關的病症有關,能夠加速或減緩老化所帶來的傷害。我們發現的甚至更深入。我們看到的行為群組與衰老沒有直接關係,而是與興奮有關。或更準確地說,是中樞神經系統的興奮程度。受刺激不足的人的可預測行為方式與受刺激過度的人大不相同。我們的行為與神經傳導物質的分布有關,而這些行為只是回應壓力的表現。人們用來管理壓力的模組化策略是固定的,嵌入在我們代代遺傳的神經化學物質中。當我們從各種研究和論文中抽離後,突然在家人、朋友、病人,是的,甚至是自己身上發現了這些模式。那如此簡單且優雅:當壓力大時,人們會以某種方式行事,而這種行為的根源早已經被寫在自律神經系統的模組中。
我們的自律神經系統,應該被稱為「自動」神經系統,是生理重要的一環,控制著那些我們毫無感覺,總認為理所當然的生命維持系統:心跳、呼吸、因人體姿勢變化而不斷調節的血壓、睡覺時大腦自我清理並刪除或儲存一整天的記憶,以及當我們受到壓力時出現的反射行為。為什麼我們的患者很難讓自己平靜下來(需要抽根菸、吃塊巧克力蛋糕、再喝一杯酒),而某些人則是需要增加神經系統刺激以自我安慰、鎮定(透過不必要的奢侈消費、對同事大發雷霆、花幾個小時玩刺激的電動遊戲)。答案讓我們非常訝異。幾乎所有人都落在某一個群組當中,有些則是更明確。要不是需要讓自己平靜下來才能舒適,就是需要刺激自己才能舒服。我們的自律神經系統的連結受到遺傳影響,從父母那裡獲得了各種大腦化學物質,然後根據這些化學物質的流動來建構我們的生活、個性與習慣。在大部分的時間中,這些模組化的傾向都隱藏在幕後,基本上不太會被注意到,只有在需要決策或受到壓力時,這些行為才會浮現出來展現影響力。
相較於我們多年來所紀錄和驗證的各種科學數據,這種全新的認知成為了壓力管理的新方向。我們使用不同組略微失衡的神經傳導物質,是大自然給予的兩種截然不同回應壓力的方式,會是某種意外嗎?我們認為不是。我們認為這些根據壓力源的當前情況不同而有不同反應的方式,造就人類相當重要的生存優勢。如果某種模式在幾個世紀以來更成功,那麼大自然就會只留下一種,而不是兩種。顯然它們具有截然不同的優點和缺點。
我們還發現了一些特別引人注意的事情。人類並非唯一採用這些不同策略回應壓力的生物;這些攻擊性/防禦性、大膽/謹慎的反應在整個動物界都相當常見。讓我們來探討幾個例子:
將兩隻猴子放在並排的透明籠子裡,除了平常的食物外,還給了小黃瓜片當零食。兩隻猴子都非常滿足地接受了小黃瓜零食,直到一隻猴子得到了普通的小黃瓜片,而另一隻猴子得到了一顆又大又飽滿的葡萄。這正是故事開始變得有趣的地方。事實證明,我們並不是唯一感受的到公平感的物種。在這項誘發壓力的研究中,收到小黃瓜的猴子沒過多久就注意到牠隔壁的朋友受到了更好的待遇。這種明確的不平等讓兩隻猴子都感到不安(但還不足以讓得到葡萄的猴子分享他的食物),收到小黃瓜的猴子承受的壓力相對更大。事實上,收到小黃瓜的猴子最後相當生氣,甚至把小黃瓜片扔回給實驗者,或是轉身拒絕接受(猴子會以噘嘴表現)。對不同猴子重複這種模式很多次會得到相同結果。沒得到葡萄的猴子變得好鬥或是表現得好像不在乎來回應這種誘發的壓力。讓我們稱之為劍型人或盾型人防禦──受到委屈的猴子要嘛拔出劍,要嘛舉起盾來回應不平等。在這些猴子身上引起的壓力呈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回應方式。
大山雀的行為則是回應壓力的方式如何分成兩種類型的另一個例子。大山雀是一種小而兇猛的鳥,在歐亞一帶的林地、公園和花園中棲息。就其體積而言,牠強大而威猛,牠的喙能夠咬斷榛子、橡子,甚至偶爾能折斷小型獵物的頭部。但是,儘管這些小鳥很頑強,但牠們無法與牠們的剋星──也就是更強壯的北雀鷹相提並論。為了研究這種物種的生存壓力,研究人員在4月初至6月下旬,大山雀的正常繁殖季節期間,讓12個大山雀的族群聽狩獵的雀鷹錄下來的叫聲。正常情況下,這些大山雀多半在繁殖季的後期繁殖,但面對捕食者的明顯威脅,一些毫無畏懼的大山雀會提早繁殖。其他不那麼勇敢的同類們則恰恰相反,會選擇在繁殖季末期。無論牠們比正常情況早或晚繁殖,繁殖的成功率都沒有差異。聽到致命敵人雀鷹的叫聲會誘發一些大山雀抓住機會,在繁殖季早期就開始繁殖。而另一些大山雀面對同樣的叫聲,則會感到壓力,選擇等待並在繁殖季快結束時才繁殖。兩種截然不同的回應方式,就像在沒有吃到葡萄的猴子身上觀察到的一樣。科爾.波特(Cole Porter)為此寫下了遠遠領先整個科學界的一句話:「鳥類做到了這個,蜜蜂也做到了這個……。」,我們大膽假設他所謂的「這個」,指的就是動物如何以截然不同的行為模式來回應壓力。當然,我們人類也做到了「這個」。我們曾考慮將我們的書命名為《 猴子、大山雀和你 》(Monkeys、 Great Tits、 and You),但最後認為標題可能會被誤解而作罷。
那你呢?在我們繼續接下來的內容之前,我們希望你先做一個簡短的測試。按照說明與指示給自己的答案評分,不要花太多時間思考自己的回答。這個測試想要預測你在回應壓力時,可能會屬於哪個主要群組。你究竟是會採取攻擊性的方式回應逆境,還是會以更謹慎的態度回應?你的反應會類似噘嘴的猴子,還是早一步繁殖的大山雀?讓我們一起來找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