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序言
第一章 医生的儿子
即使是在他耳朵几乎全聋的晚年,伯纳德‧巴鲁克还是喜欢镇日和他的股票经纪人讲电话,消磨一整天的时间。股市收盘之后,他会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倾听一长串一长串的收盘行情播报。他经常谈起通货膨胀的威胁﹝其程度致使电话另一头的人感到无聊至极,因为在1950年代很少人会像他这样如此关切这个问题。﹞要不就是追忆自己的过往。
「我猜你一定见过你那个年代的许多重要人物,」有一天他突然对他最喜爱的经纪人说。
那人同意的附和道,「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透过您认识的。」
「啊,在所有那些人当中,你想我有多重要?」
「排在第二位。」
这个答案令巴鲁克感到不快。在他的天文宇宙中,他是地球,其他凡人不过是那些较不重要的行星和卫星。他的虚荣心让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经纪人会无法看清对他而言如此清晰的东西。他试图劝诱他的经纪人再多做详述,但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巴鲁克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让他的好奇心克服他的骄傲。
「前些时候,」他鼓起勇气对同样那位经纪人再次说道,「你说我是你所认识的人当中第二重要的人。那么最重要的那位是谁呀?」
「怎么了吗?是我的父亲。」
巴鲁克很高兴并且感到如释重负。
「你知道吗?」他说,「我的父亲也是我这一生中对我最重要的人。」
赛门‧巴鲁克医生是四个儿子的父亲,伯纳德‧曼尼斯排行老二,他于1840年出生在一个名叫施沃森(Schwersenz)的普鲁士村庄里。1855年,为了躲避普鲁士征兵,他设法逃到一个海港并且坐船来到美国。他定居在南卡罗莱纳州的坎登(Camden),在那里有一位同样来自施沃森的移民叫曼尼斯‧包姆,他开了一家商店,并且让小男孩担任他的记帐员,教他说英文并且慷慨资助他去上南卡罗莱纳医学院以及维吉尼亚医学院。巴鲁克毕业时,正值美国南北战争开打,昔日的普鲁士逃兵这回决定自愿为南方邦联效力。1862年4月,他在南卡罗莱纳步兵队第三军团出任助理军医。
根据巴鲁克医生的说法,他连切开一个肿瘤的经验都还没有,就被丢去做战地服务。他先后在Manassas, South Mountain, Fredericksburg, Chancellorsville, Gettysburg, Wilderness, Spotsylvania, Cold Harbor, Cedar Creek以及Petersburg照顾病患和伤者。他两度遭北方联军俘虏,这是他记忆所及为南方邦联效力期间最愉快的时刻。他对战场的观感在一篇他被拘留在巴尔的摩麦克亨利(McHenry)堡时所写的短文题目中表露无遗:「胸口上两个刺穿的刀伤。」他的弟弟贺门(Herman)追随他从德国来到南卡罗莱纳,战争爆发时年方十七岁。他给弟弟的建议是,不要加入军队。但是,兄弟俩再碰面时,两人都穿着军服,贺门一身南方邦联骑兵的装束。这位年轻小伙子解释说,他因为再也受不了妇女们谴责的眼光所以才加入军队。
家族的传说是,巴鲁克医生在战争期间休假时在南卡罗莱纳州温斯博洛(Winnsboro)他未来丈人的农场里和他未来的妻子坠入爱河。这应该是战争后期的事了:伊莎贝尔‧沃尔费(Isabelle Wolfe) 在十三个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大,战争开打时,她才十一岁。她的父亲,赛林‧沃尔费(Sailing Wolfe),拥有二十六名奴隶,所以伊莎贝尔自小命就很好,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打扮自己。这场战争弄得家族破产。联邦军队烧了他们的房子、农作物以及库房,赶走了牲畜并且解放了奴隶。多年以后,沃尔费家的一位朋友写信给巴鲁克提到当时的情景:「我对你们家的第一个回忆是,你们位于温斯博洛的家被休曼(Sherman)的军队烧毁的那个晚上;我父亲,鲁宾逊医生(Robinson),在乡下出诊结束返家的途中,他看到你外公和外婆的全部小孩围着他们用希伯来文在祷告。」战争结束后,家族的房屋重建,但沃尔费以南方邦联计价的财富﹝根据1890年所作的普查,他有13,000美元的不动产以及67,750美元的「个人财产」﹞再也无法拿回来。这个可怜的赛林‧沃尔费在84岁的时候,因为取暖的椅子倾斜跌入火中而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