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与赏析
恶魔岛上有情天 恶魔岛,是美国阿卡崔兹岛的俗称,位于旧金山外海约十二分钟船程的地方。从西元一八五○年开始,美国人将它修筑为西海岸重要的军事要塞;一九三四年改建成重刑犯监狱。本书所提到的艾尔‧卡彭、机关枪凯利,就是早期拘禁在岛上的要角。为什么作者会採用如此惊悚的时空背景呢?是缘于童年的经验,还是孩提时代对美国黑社会的迷思或恐惧,致使他长大以后难以忘怀,因此将之选作故事背景?美国读者很容易感受书中的诡谲恐怖;台湾的读者却可能因为缺少异国文化背景,而嗅不出黑帮的烟硝尘味。
要了解恶魔岛近况,应该去看电影《绝地任务》(The Rock)。尼可拉斯‧凯吉饰演文弱不堪的科学家,奉命潜入岛上,破坏歹徒持有的核化武器,并且解救被挟持的游客。美国当局则从监牢中借调破坏力十足的英国情报员史恩‧康纳莱,来协助他完成任务。在这部电影里,导演借由游客的足迹与身影,踏进了要塞大门,走入坑道、牢房;指挥官宣达攻击任务时,则利用电脑三D合成技术,让突击队员「透视」全岛的地形、地物;而飞行员驾着喷射机飞临上空、执行炸射时,更可以带着电影观众鸟瞰全局;当然,随着歹徒所射出的飞弹弹轨,我们也跟着看见了旧金山港湾和美国大西部。
至于艾尔‧卡彭呢?他是芝加哥黑社会大老,神通广大,收买了警界、法界人士,并利用帮派火拼抢佔地盘,贩卖私酒,操纵地方选举。一九三四年,联邦政府以「逃漏税」为由将他起诉,并且关进恶魔岛。据说,他在监狱里仍然可以唿风唤雨,操控外界的犯罪组织;甚至还谣传他派人到纽约去买丝质内衣。他于一九四七年一月二十五日去世,享年四十八岁。
美国人拍摄黑社会电影,总脱离不了以芝加哥、洛杉矶为背景,而且都归罪于义大利黑手党,或多或少也影射了大老艾尔‧卡彭。劳勃‧迪尼洛在《铁面无私》(The Untouchables)、艾尔‧帕西诺在《疤面煞星》(Scarface)这两部电影里,都分别扮演过艾尔‧卡彭。
一九三五年一月,故事中的佛莱纳根家庭发生了什么事?爸爸肯姆失业了。为了全家生计,他只好接受监狱水电工和警卫的双重工作。但是,他必须先把全家人安顿好。大女儿娜坦莉十六岁,是个自闭症患者,每天都在排列钮釦、石头、羽毛,或者「算数」中过日子;要是有人干扰,娜坦莉就会高声尖叫,无法抑止。他们向许多医院、学校求助,付出了大把费用,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没有地方愿意收容娜坦莉。妈妈海伦是个家庭主妇,偶尔担任钢琴家教,赚点微薄的金钱来补贴家用。为了女儿娜坦莉的病情,她焦虑万分,也受尽折磨,只好採取逃避、退缩的驼鸟心态。
故事中的叙述者──我,是个十二岁的男孩,也就是娜坦莉的弟弟,名叫马修,绰号穆思。「穆思」是「麋鹿」的意思,是帮圣诞老公公拉雪橇的麋鹿。到了恶魔岛上,他得照顾永远长不大的姊姊,必须遵从典狱长严厉的规矩,也要忍受典狱长女儿派珮儿的指使。到了学校,同学们对他们生活在拘禁黑帮分子的监狱岛上,十分好奇。这让派珮儿兴起赚钱的念头,到处宣传「卡彭老大帮你洗衣服」的生意,因此惹出了许多麻烦。让穆思最痛苦的是,为了照顾娜坦莉,他不得不失约于打棒球的朋友史考特。为了赎罪,他必须为史考特找到一颗黑帮老大打过的棒球。为了找这颗棒球,他竟然让姊姊娜坦莉单独留在荒郊野地,并且与监狱中105号罪犯有了接触。如果姊姊受到伤害,他该如何向父母交代呢?
娜坦莉单独与穿着105号囚衣的罪犯相见。她喜欢跟他说话,一起拉着手散步。这不正是典狱长警告过的事情吗?罪犯长年受到拘禁,有时候难免会心理变态,侵害女性。但她就是不怕被105号侵犯,到底是什么原因?
娜坦莉并非智力发展迟缓,她会心算,五、六位以上的乘法都难不倒她。书本上动物图鑑出现的页码、天上忽忽飞过的鸟群数量、甲板上的人数……她都一一数过,牢记在心。她并不是笨,而是在生长的过程中,受了不明原因的影响,关闭了与外界交往的管道,退缩到自己孤独的世界里。如果有人试图捉弄或阻扰她的行动,她马上发病,宛如疯子般。任何医院或学校都不肯收容她。典狱长也不希望她留在岛上,因为要是出了意外,没有人愿意负责。
然而,105号囚犯却拉着她的手,也没有害她发疯。难道他有办法帮助娜坦莉,让娜坦莉的病情改善吗?105号是好人,还是坏人?
面对姊姊的危机,穆思焦虑万状,爸、妈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听他「忏悔」。他考虑再三,决定向典狱长求助,希望能够得到有力人士的帮忙,将姊姊送进学校,以改善家中的困境,结果却得不到善意的回应。这么一来,他只好改变被动的习性,强烈要求派珮儿配合,并且偷偷送了一封信给卡彭,希望借着卡彭的「影响力」,帮助姊姊进入艾斯特‧马利诺夫学校。
天晴了,佛莱纳根家庭得到天大的好消息。校长波第先生打电话来,表示愿意接受娜坦莉入学。这是他们来到恶魔岛后的半年内,所得知的最快乐的消息!是谁动用了「影响力」?真的是牢狱里的艾尔‧卡彭吗?105号囚犯与艾尔‧卡彭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就是艾尔‧卡彭吗?明明关在牢里,他是如何动用「影响力」的?
如果不是艾尔‧卡彭伸出援手,难道是「面恶心善」的典狱长吗?还是马利诺夫学校的校长良知发现,改变了入学规定?不论是谁,只要这三者之一兴起了「善」念,这个世界就增添了一抹美丽、丰富的色彩。
最值得肯定的人,当然还是穆思──勇敢而聪明的马修‧佛莱纳根。由于他积极努力、不肯服输的态度,在困顿中念头一转,马上就得到老天爷热情的回馈。俗语说:「天公疼憨人」。不是吗?阿卡崔兹岛上的风云,应该是充满了野蛮、惩罚与报复的气息,没想到竟然也有温馨、和煦的片刻,直教人赞叹不已!
许建崑(东海大学中文系副教授)
后记
恶魔岛……事实真相比虚构故事还要奇怪 本书是一部虚构作品,然而许多关于阿卡崔兹岛生活的细节却是真实的。
在阿卡崔兹被当作监狱使用的二十九个年头(一九三四—一九六三)里(或者,如一个囚犯描述的︰「一座高度警备、给特别恶名昭彰囚犯的长期墓地」),大多数警卫与监狱行政人员的家人都住在岛上。每一段时期都有五十至六十个家庭定居在阿卡崔兹。岛上的母亲们总共生了九个新生儿,有些孩子在阿卡崔兹度过整个童年。
岛上有一座完整的村落:一所有着鹈鹕图徽邮戳的邮局、一间迷你杂货店、一座称为操场的游乐区域,以及一间附有保龄球馆的警官俱乐部。许多孩子住在六十四号楼,那是一栋至今仍屹立不摇的军配公寓建筑。在阿卡崔兹的监狱年代里,没有一个孩子曾经受伤或者被挟持。一位警卫觉得「囚犯之间有不成文的约定,认为有家室的人安全无害」。一些囚犯或许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毫无疑问的,并非所有囚犯都认同。一九四六年五月的「阿卡崔兹事件」里,有两个警卫遇害,十四个警卫受伤。几乎每一个警卫都是有家室的人。至少有一份以上的阿卡崔兹囚犯自传记载了详细的脱逃计画,计画中包含了劫持典狱长的妻子作为人质。
也许从今日的眼光来看,有这么多小孩住在阿卡崔兹岛上让人惊讶,不过当时阿卡崔兹被认为是比市区还更适合孩童的地方。「我们的父母经常说,他们觉得住在阿卡崔兹比住在旧金山还要安全。没有车流交通、没有抢劫偷盗。事实上我们很少有人担心安危问题。毕竟这是一个低犯罪率的街坊。到处都是围栏与加锁的大门,有些居民根本不锁门的。」、「我们这里所有的坏人都被关起来了」——在阿卡崔兹岛国家公园管理员图书馆里所找到描述岛上生活的手稿中,这是一句不断被提起的老话。
而且,在阿卡崔兹的生活花费也便宜许多。一九三五年虽然正逢经济萧条,但即使是那个时候,旧金山的房租也很昂贵。监狱警卫的收入并不高,如同一位前任阿卡崔兹警卫所描述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开岛上生活,因为住在旧金山过于昂贵」。
或许早年这些家庭住在岛上是因为典狱长詹姆斯‧艾‧强斯顿的要求。在他整体的安全计画中,越狱事件发生时能够迅速联系上警卫是很重要的一项。高阶警官被指望(也许甚至是被要求)要住在阿卡崔兹岛上。「发生骚动的时候,假如我们正在参加派对宴会,我们不必穿上外套,直接走上山丘即可。他们以前常常打电话到四号楼来,电话就在我家外面,我们接了电话后,他们会说:『牢房这里有点问题。』他们只需要这样说。每一个有空的人都会过去看看……」
典狱长住在紧邻牢房的一栋漂亮宅第里。强斯顿典狱长(被囚犯取了个「老咸水」的绰号)最先开始运作阿卡崔兹监狱,并且管理了十四年。强斯顿典狱长最小的女儿芭芭拉也住在岛上——虽然她与派珮儿一点也不相似。
一九三五年期间,所有阿卡崔兹的孩童都搭船到旧金山去,他们在那里上学。唯一的例外是幼稚园年纪的孩子,他们在阿卡崔兹岛上开设的幼稚园上课,由岛上一位妈妈教导。
你也许可以想像,告诉同学你住在阿卡崔兹会引起多少人注意(实际上的确如此)。有些孩子觉得那很不可思议;有些会对那些「监狱故事赞叹不已」。大多数住在阿卡崔兹的孩子似乎都把监狱视为理所当然。五○年代时还是个小孩的玖玲‧贝比雅克说,就好像是住在警察局隔壁一样。她说她不会害怕︰「因为有那么多的警卫在附近」。
艾尔‧卡彭(阿卡崔兹八十五号)被关在阿卡崔兹四年半,从一九三四年到一九三九年为止。强斯顿典狱长这么形容各界对卡彭的强烈兴趣︰「报社记者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给我——『卡彭好不好?他还在那里吗?他会被转监吗?他此刻在哪里工作?』」几乎没有相关消息是从阿卡崔兹发出的,但不确实的报导却四处见报。强斯顿典狱长说︰「有时候,我非常受不了那些没有事实根据、关于卡彭的流言蜚语……有个故事还说虽然艾尔‧卡彭人在阿卡崔兹,他依旧向伦敦男装店订做丝质内衣裤……我向监狱管理局局长保证这样的报导完全不是事实……我向他保证我看过卡彭穿着一般的内衣裤,而我会特别注意到是因为他用安全别针把他内裤的腰部部分别紧。」
岛上的居民跟其他人一样对卡彭很有兴趣。有个男孩这么形容观察卡彭踏上阿卡崔兹的第一步︰「我们家能俯瞰岛上的码头,而妈妈的老旧柯达相机照了一张第一批囚犯到达的情景。我们家是住在那栋楼上层,我们往下走了一层楼,以便更加靠近我们盼望好几个月的那一幕。我们把望远镜定焦在艾尔‧卡彭身上,他的脸和往常一样熟悉。没有人像他那样引人注目。」另一位女士说︰「第一批囚犯抵达,艾尔‧卡彭就在其中。」她大笑︰「妇女孩童都被要求待在屋内,直到囚犯被关进牢房为止……嗯,在船只靠近码头之前我们的确偷看了一下。」
卡彭在阿卡崔兹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操作洗衣房的轧布机——一般认为这是个不受欢迎的工作,因为那是很无聊、很辛苦的工作,所以常常成为囚犯的第一份工作。洗衣房为岛上的每个人清洗衣物,也帮忙一些当地的军事基地(例如天使岛 Angel Island)洗衣。
那个衣物送洗计画是虚构的。并没有纪录记载有孩子兜售拿衬衫给卡彭洗的机会。然而,有文件显示至少有一位陆军军官(驻扎在天使岛)写信回家说「洗他衣服的人是艾尔‧卡彭」。
事实上,在本书完成之后,我发现二次大战时美国士兵有时候会用「艾尔‧卡彭帮我洗短裤」这句话来暗示他们驻扎在旧金山。那时候卡彭已经不在阿卡崔兹了,不过「卡彭神话」仍然如同以前一样很有影响力。 一九三五年,囚犯会在岛上以墙隔开的休闲广场打棒球,一般认为卡彭担任的是一垒手。卡彭喜欢棒球。孩提时期,他「投业余棒球的技术好到让他怀有转成职业球员的梦想」。囚犯们相当认真看待他们的比赛,而且仔细记录球队的成绩。「他们像任何一支大联盟队伍一样比赛,渴望得到冠军」。不过他们的规则和一般球赛有一点很不相同:在阿卡崔兹「如果你把球打出墙外,你就出局了。(那不是全垒打,而且你也没有办法跑到外面捡球。)我们通常有个在墙外面工作的囚犯——园丁,他会把球丢回来。」
实际上,那些住在岛上的孩子的确会收集囚犯的手球和棒球。「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一个犯人在杂草堆里找到一颗硬硬的橡皮球,招手向我示意。我害羞的靠过去,当时警卫站在那里,而那个人把球抛过围栏给我。那是个骄傲的时刻;我手上拿的是阿卡崔兹岛上最有价值的物品——一颗我梦寐以求、飞越监狱围墙后滚下山坡的黑色手球。」
许多其他有关卡彭在阿卡崔兹期间的细节也是真实的。比如说,访客与居民在登上这座岛时,都被要求必须通过探测器。而当卡彭的母亲泰瑞西娜‧卡彭来岛上见卡彭的时候,她的胸衣的确启动了探测器。「几乎不会说英语的卡彭太太,很明显的由于必须脱掉衣服只剩下胸衣,以便露出让金属探测器作响的金属撑架而窘促不安。」
卡彭极为残忍无情,授意他人、有时甚至亲自执行上百人的屠杀,可是他可能也是出人意外的大方。「一九二九年经济大萧条的时候,他(艾尔‧卡彭)是第一个开设慈善所、施舍食物和毛毯给穷人的人。」有些人把他当作侠盗罗宾汉之类的人物;或者,如同一个阿卡崔兹的同期囚犯所形容的︰「除了非常容易失去理智和吹嘘自己做过的事情之外,卡彭有个容得下一栋房子的宽大胸怀」。
有关在阿卡崔兹长大孩童的记述,会因为他们在岛上的时期差异,以及他们个人经验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一位于一九四七年在岛上工作的医生说︰「孩子们在玩乐时,通常都会与在室外工作的囚犯有近距离的接触。」另一方面,我听过一位先前住在阿卡崔兹岛的居民演讲,她清楚的陈述:在她居住在岛上期间,她和囚犯一点互动都没有。还有一位说,她与一个囚犯由于交换花朵而建立起友谊,她把这位犯人称为她的「男朋友」。
囚犯的邮件固定会被检查,而警卫的太太们偶尔会被要求帮忙协助这项任务。一个囚犯描述︰「一封信抵达监狱之后,要花十天到两个星期才会送到你手上。你知道,所有送进来的信件都会经过检查,然后交给不同的警卫在有空的时候打出一份复本。没有一件事不是公开的。每个警卫都可以拿你的信件阅读,然后互相讨论你的私事。囚犯的私人信件会被不同的警卫带回家,让他们的太太阅读。」
虽然听起来令人无法置信,不过岛上居民特别为了娱乐囚犯而在监狱外头唱圣诞歌。一位于四○年代早期居住在岛上的妇人告诉我,为囚犯唱圣诞歌是件盛大的事,只有最会唱歌的小孩才有这项殊荣。
有时在岛上的住宅区也确实能看见囚犯。他们在码头处理送洗衣物,他们担任垃圾工人、园丁的工作,有时候还为岛上的警卫们搬家、油漆房子。虽然囚犯应该要有警卫戒护,不过可以想见,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会更动或违反这项规定。 对于住在岛上的孩子而言,遇见卡彭是件令人兴奋的大事。一个十岁男孩形容他遇见卡彭的那一天:
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警卫家属才会进入监狱内部。由于海斯医生或他的医疗助手查理斯‧平会为我的气喘病替我注射肾上腺素,我成为监狱内较为常见的脸孔。当然,我父亲会护送我进出监狱诊所。在一个令人难忘的时刻,卡彭正在接受治疗,那时我父亲的历史感显露了出来。
他说︰「艾尔,这是我儿子洛伊。洛罗(这是爸爸替我取的绰号),这是艾尔‧卡彭。」
卡彭握了握我的手,我没有说话。我想我还像个十岁小孩那样四处扭动。
卡彭说︰「老大,长得挺好看的男孩。」
对一个男孩子来说,那是个很伟大的时刻,我至今还能感觉到卡彭的手包住我的手的热度。
即使我努力要让书里的历史事实正确,有些细节仍然为了配合故事而有所更动。例如︰书中天气并不能反映出一九三五年确切的天气状况(即使整体而言,对旧金山湾区来说是真实的)。同时,这个岛是以「严格的军事风格」来管理的,命令是一路从指挥系统往下执行的。告诉孩子岛上的规矩,这大概是典狱长委派下面的人做的事。虽然的确是有特殊教育学校这样的概念存在,但是有关艾斯特‧马利诺夫学校的事情完全是虚构的。
贞妮佛‧邱丹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