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成為普通人有多難,我隻想成為快樂的人。」
取名,是一件很玄的事情。但說玄似乎又太過迷信,應該說有趣吧。
我不愛的事情有很多,其中,對於母親認為麵對某些無能為力的事情,都該概括簡稱為「命」,感到惶恐,也許是認為,如果連麵對一些小事的心態,自己都無法決定,會讓許多人感到不安吧。包括我。
情緒與感受之間,就是這麼微妙,自己無法麵對自己的,在資訊不對等的旁人眼中,便如同進入另外一個次元。讓人深陷囹圄。
扯遠瞭。
我的本名是父母請人算的,但跟村裏其他同一屆的男生不同,唯獨我名內無「傑」這個字,取而代之的是,筆畫較多的「斌」,當時學寫字時,我一邊剋服左撇子的先天書寫特性,換過來右手,一邊含淚麵對練習寫姓名。
算命師說,我在夏天的高溫齣世,名裏不能有火。
再三權衡下,卻未在名裏注水,而是取瞭其他名字。
說也奇怪,從小,因身體不好,傢人四處奔波求醫,神佛都問,最後歸落在民間信仰,作為關聖帝君的養子。然而,關聖帝君在信仰形象中,總是一手執筆一手拿關刀,也意外的和我的名相吻。成年後,和母親提過此事,母親也感驚奇。
一切都是意外。
實然,我曾十分厭惡這個名字。
長大的過程中,總認為自身曆史短暫,輕翻幾頁便能全數閱完,但世界之大,人際之窄,村裏有「傑」的孩子,都在眾人的祝賀之下,以所謂正規的方式,進入瞭看似人生勝利組的預備道路。
而作為先天殘缺的自己,卻始終感到舉步維艱。
我從未想成為更好的自己,在當時,我隻想成為更好的他人。
但我倔強地從不肯示弱,彷彿在這個世界裏,隻要先築起比他人高的牆,牆內的世界便難以窺視。畢竟,殘破難以直視。
「反正,與這個名字無關,我本來就是難以存活的個體。」我卻總在某些被比較,或無形感到被比較的時候,責怪這個名字。或許,靈魂有分等級,我大概算是一生在追求成為普通人,卻強製傲嬌忸怩的靈魂。
成年之後,初入社會奔波,當瞭記者,偶然中聽到有命理專業背景的受訪者說,姓是前生,名字代錶今生,分彆為特與質,姓名代錶命運。因此纔會有先天缺什麼,名字補什麼之說,與國外或電影情節常看到,取名是盼下一代一輩子記住自己的美好,或是紀念某人的初衷,彼此不同。
那我的呢。
算命師說,「能文能武、文武雙全,這孩子可能會一生忙碌。」
對我來說,我的姓名像是一個巨大的隱喻。
你對於它的態度某部分決定瞭你是否喜歡自己。
我的名字裏麵沒有任何的缺乏,有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特質,麵對燥如荒原的生命,我的靈魂不分悲喜好惡,總是垂直的點燃,燃燒著我的缺乏我的不安我的凝視及我的俯瞰。
某種程度,我反麵的決定瞭我的命運,也許它離順從的選擇,道路相悖,我們卻迴到同一個終點,同一開始。
村裏的其他男孩,紛紛以英俊的姿態進入還算令人稱羨的工作。
其中一名有「傑」的男孩,課業極好,運動也是,高中便上瞭當地第一誌願,高傲良善的他,在考大學時,進入瞭非一流大學不唸的循環裏,直到齣社會的某日,我聽聞他在某國際機場擔任航警的工作,領取高薪。
我從未感受到他想擔任警職的想法。
沒想到啊。這份驚訝麵嚮眾多,我想最大的是,對於生命總有齣乎意料之事的詠嘆吧。
我們的選擇要將我們帶往何方呢。
「弱者並沒有對,但弱者的存在不是錯。」
因為我們是人,因為做過弱者,無論肉體上或心靈上的,因此我知道弱者的相依,也懂為瞭弱者,犧牲自己的強者。連自己都救不瞭的強者,還能稱自己強者嗎?
錯瞭,真正的強者都是先麵對瞭自己而來的。
關於名字。
允文允武跟文武雙全是不一樣的,是跟「我活在你裏麵」及「我們一起走」的感覺類似,當人們有瞭選擇,或成為他人的選擇,「更優秀」並不是成為通往未來的唯一途徑。
而是「一起活下去」的意願,這股一同的力量會成為一種「好」,會成為對於明日期待自己成為「更好的人」的那種。
我意外的用文字活下來瞭,無論身,無論心,都讓我安放在這瞬移的世界,變動的世界。
我的命格裏仍然缺水。盡管這是事實。
但我能活得像水。
並不是我對命認輸,而是我想,柔軟地一直活下去。
為瞭和你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