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淮军与大龟文的召唤与寻觅
—我写《狮头花》的心路历程 先说一段灵异故事。后来在我写作过程,灵异的含量愈来愈足,让我深信不疑。
2015年3月5日,农历正月十五日,汉人的元宵节,但对我的意义不同。这是屏东马卡道平埔的「姥祖生日」。在屏东的射寮和后湾,当天有难得一见的夜祭与跳戏。我已期盼经年。补上这一段踏查经历,我的《傀儡花》就可以大功告成。然后3月6日,我打算到屏东牡丹乡的女乃旧社踏查。女乃社就是1874年6月2日牡丹社事件时,日军分三路大举进攻牡丹社群,北路自枫港出发,越过女乃山,所攻破的部落。
那时我心中所构想的「台湾花系列三部曲」,第一部是《傀儡花》,写原住民与洋人的冲突;第二部《牡丹花》,写原住民与日本人之间的冲突。我心中的构想,是以牡丹社事件中,在女乃社被日本兵俘获后,送到日本国内教育改造的牡丹少女「阿台」为主角。至于第三部《胡铁花》,则是借胡适的父亲胡传来贯穿描写清代「开山抚番」政策下的原汉冲突。
当天我搭高铁南下,一大早到了左营。跳戏和夜祭都是入夜才开始。有此空档,我就请朋友帮忙在上午九点半到下午三点半之间,到屏鹅公路沿线踏访「淮军遗址」。
下了高铁,我与高雄好友邱君(《傀儡花》楔子中带我去「荷兰公主庙」的朋友)及潘君(斯卡罗总股头潘文杰第五代孙)会合后,直驱屏鹅公路。
不料车子才上88号公路,就愈开愈慢,然后右边车盖竟然冒出白烟。我们只好下车,在高速公路旁等待拖车。邱君很纳闷,因为这部车在一週前方进场保养。我们到了潘君曾任职的某修车厂,等了一个多小时,确定车子不可能当天修好。于是修车厂慷慨借了我们一辆车,继续行程。
我查到屏鹅公路旁至少有三个清朝官兵墓冢,由北向南分别是1.佳冬昭忠祠,2.枋寮昭忠祠,3.嘉和与莿桐脚之间公路旁的王太师镇安宫。(那时我以为来此的清军都是淮军,后来才知道不然。佳冬的是广东军,枋寮是淮军,镇安宫则为湘军为主。)
容我在此补充说明何以会对「淮军在台湾」这个议题产生兴趣。过去,我们很少听说淮军曾经在台湾轰轰烈烈过。
说起来,这也是才半个月前的一个意想不到的机缘。
我家每年春节会出游。但2015年在举棋不定之间,所有旅行社均已爆满。唯一有空位的是「黄山」。
我喜欢古蹟或博物馆,风景对我没有吸引力。黄山行可说是为旅游而旅游。没想到,此行竟改变了我既定已久的写作计画。
黄山之行果然索然无味。还好山下徽州特有的清丽景观让我精神一振。
2月22日最后一天,行程是自合肥搭机回台北。在合肥,有一上午空档。旅行社安排的景点,只有最后的参观李鸿章故宅还算合我口味。李府中展出史料照片图片甚多,我看得津津有味。
近尾声时,有一张「淮军昭忠祠全国分布图」深深吸引了我。我发现台湾竟然也有一个,在凤山。凤山是我外祖父母家,我小学至高中每暑假必到,但我却从未听过凤山有「淮军昭忠祠」。
回到台湾后,我上网查询凤山古地图,果然有「武洛塘山昭忠祠」。光绪三年(1877)建成,依文献记载,祭祀淮军一九一八人。这数字又让我吓了一跳。对照凤山古今地图,发现昭忠祠原址已是民宅,早已不存在了。还有,我从未听过凤山有「武洛塘山」。
我们在教科书上唸到的淮军何其神勇,因此一九一八名淮军战死台湾的数目让我震撼。这至少是牡丹社事件时,日军死亡人数的二倍。史料又说原住民有五个部落被燬,那么原住民被杀的人数应该也很可观。这么重大的史实,我却懵然不知,而即使政党轮替后的中学历史课本也好像未提。
「凤山昭忠祠」已成历史,但我查到当年战场旁边的屏鹅公路至少仍有三个清朝殉职官兵遗址,我一定要找到。而第一个目标在佳冬,我想当然认为也叫「昭忠祠」。
因车子出了状况,原计画十点半到佳冬,变成十二点半,已是公家机关午休时间。街坊及市场父老皆曰佳冬没有什么「淮军昭忠祠」,只有1895年抗日志士的小庙。我们坚持应该有,有年长村民讥嘲:「我自小在佳冬长大,说没有就没有。」 后来到了一个路口,见一老者坐在路旁吃便当,我们上前请教,竟是玉光村村长。他不确定地说:「你们说的可能是一个很偏僻的小庙,骑摩托车十分钟左右。我也不敢确定地点,但那好像是纪念抗日志士。」
又是抗日志士。我们都好失望,但还是打算去看看。他指了一个方向。称谢道别时,我突然心血来潮,取出名片,说我是台北来的,本行是台大医师,探访是为了写小说。
他瞄了一眼名片,突然问:「你熟悉某某医师吗?」我说:「是我大学同班同学,还是同寝室好友。而且很巧,今天因为我要造访他家乡,我俩还在LINE上聊了一阵。」村长一笑:「我是他小学同学。」
距离骤然拉近,老村长表示乐于以摩托车带路,我们大喜。果真还不好找,绕来绕去来到荒郊野外一个只有约三公尺宽的小庙,上题「忠英祠」,而不是「昭忠祠」。神桌上二个牌位,后面的老旧石牌位刻着「皇清 振字 福靖 营 开山阵亡病故员弁勇丁神位」,我高兴地无以名状。福靖营正是王开俊麾下营号。但另有一座相当新的「抗日志士」祖先牌位,几乎完全遮住了旧牌位。难怪佳冬村民皆不知小庙原旨,而有所误解。(附图)
因为此次行程主要是与原住民上山到女乃社,于是我在台北出发时,随手带了数包我自黄山行买回的花生。细心的邱君则主动为我准备了两瓶洋酒。我拿出花生与酒来祭拜。合掌而拜时,我又心里一震。天啊!怎会这么巧,我竟会刚好带了安徽出产的花生,还有洋酒,来祭拜一百四十多年前在台殉职的安徽淮军(註1:后来,我查知此处福靖营为台湾镇总兵张其光属下李光之部,属广东兵,在光绪三年左右因开路殉难,与王开俊无关。)!
第二个目标是「枋寮昭忠祠」。在枋寮我们第一位问路的年轻女性竟然二话不说,马上开着车带领我们去。于是我们到枋寮后十分钟,就到了北势寮的白军营。原来当地人叫「白军营」而不称「淮军昭忠祠」。但祠堂内有「淮军义祠」及「枋寮昭忠祠」的匾额。不用说,如果没有人带路,一定要摸索很久。这个白军营规模更大,由其庙后墓龟之隆起,可以想见埋葬人数至少上百名。于是我也以安徽花生及洋酒祭拜了他们。这次是正牌「安徽淮军」。
后来我查到,这个白军营一共埋葬了七百六十九名淮军,是在同治十三年(1874)七月抵台迄光绪元年(1875)元月,狮头社战役前在凤山病死的淮军(註2:后来我在2016年10月11日再度造访白军营,竟巧遇白军营改建者柯三坤老先生,他迫不及待告诉我他的建庙过程,也充满灵异。他挖出的骨骸四百余,分四列整齐排列,他以庙侧碑文记载此事,见第二十一页照片)。
第三个「王太师镇安宫」依我查到的网路资料似在山边,但我们当天未能找到,后来多次寻找也都落空。直到2016年1月31日经枫港耆老之助才找到。竟然是在屏鹅公路旁的小巷内海边,是2001年迁建的。建筑外观是民房,如果不是有香炉与塔,看不出是庙宇,有些怪异。
第二、三天我终于如愿到了女乃社。与我们同行的牡丹村村长说,这个女乃旧部落已废弃多年,连他们都是第一次来此。换句话说,自1874年到2015年,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人迹。我们沿着四重溪溯溪而行,披荆斩棘,终于到了在1874年6月2日被北路日本军焚燬的牡丹人旧居。村长在进入旧部落之前,虔诚祷告,表示希望没有打扰到祖灵。然而,当晚与翌晨,我在女乃社诸事不顺,相当突兀。
3月5日至7日的不寻常过程,后来逐渐在我心中发酵。首先,我想我是得罪了女乃社的祖灵,或者是女乃社祖灵不喜欢我把他们写入小说。我领悟到,不管是整个女乃社的亡灵也好,「阿台」个人也好,对祂们而言,1874年是悲痛、残酷与不堪回首的过去。祂们宁可隐匿于深山之中,伴着当年的石屋残柱而不受外界打扰(更不愿被公开、回顾)。
相反的,另外有一股冥冥之力,牵引我到安徽,到合肥,然后到佳冬,到北势寮。如果我们车子没有莫名其妙故障,我们很难如愿找到忠英祠及北势寮白军营。而且我们神差鬼使带了安徽花生,带了酒来祭拜。这些淮军亡魂给台湾遗忘了超过百年之久,他们在天上或地下岂能甘心。他们埋骨台湾,然而纪念他们的凤山淮军昭忠祠,只存在了三十年左右,就为日本人夷平,遗骸不知何在。如今台湾二千三百万人包括台湾史学者在内,几乎无人重视凤山曾有淮军昭忠祠的存在。至于白军营及忠英祠,香火少得可怜,甚至给当地民众的抗日志士祖先牌位掩盖了。
试站在这些淮军的立场,他们当年来台,是为台湾居民对抗日本人。后来投入狮头社战役,也是为了台湾居民。他们为台湾人而埋骨异乡,后世台湾人却毫不知晓,也不领情,他们岂能瞑目。更不堪的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因为时代的变迁,这个岛上正逢原汉关系的反省与再出发,在转型正义的思潮下,大家因为同情原住民被百年欺凌,因此开始谴责郑成功为入侵者,也责怪「开山抚番」始作俑者沈葆桢,对前朝的清廷更是毫无好感。可是淮军将士何辜?他们也不愿渡海,更不愿打仗。他们也是受害者。(註3:有关凤山「武洛塘山淮军昭忠祠」的始末,后来就继续寻访,略有所成,过程也充满神奇,请见第三八七页附文。)
因此,他们试图提醒台湾人,有关他们的存在与功勋。
于是,我惊悚了。我也必须承认,直到去寻访忠英祠与白军营的那一刻,我心中还是有偏见,认为这些死在狮头社之役的清军,和死于牡丹社事件的日军一样,都是一丘之貉的外来侵略者,而非正义之师。这次踏查,促使我重新省思。来台的淮军,在同治十三年面对犯境台湾的日本,是奉命保国;在光绪元年,出兵狮头社,是奉命卫民。他们尽忠职守,竟因而埋骨异乡,且又为了后世的意识型态而蒙上侵略者污名,怎能不抗议,怎能不发声。我一向倡导日本大河剧的「只要忠于职守就是好人」的价值观。怎么可以在这方面,竟那么「媚俗」(Kitsch,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中的用词)。
回顾历史,我们也许可以质疑狮头社之战是否是可以避免。我们自史书来看,可说是王开俊擦枪走火酿的祸。而沈葆桢是否反应过当,使抚番变剿番,也可以讨论。但史论不可让这一九一八位淮军蒙受不名誉或永远淡忘。
尤为讽刺的是,后来牺牲的一九一八名淮军,埋没于荒烟蔓草,不存于后人记忆,也消失于史册典籍。而一开始就被当时《申报》批评为滥杀惹祸而自身也惨死的游击小官(相当于今之「营长」阶)王开俊,反而一人成神,独享人间烟火。后来2016年1月31日,我终于在屏鹅公路嘉和海边近七里溪河口找到了这一间迁建后的王太帅镇安宫。那是光绪元年四月二十日左右,淮军将找到的九十七人尸骨与王开俊头颅后合埋之处,故建有塔,并有「王」字标示。更妙的是,我之前在屏鹅公路的五路财神庙旁,也找到了小神座「五营元帅」、「保家卫民」,我相信也是王开俊。因为王开俊带领一营「五哨」,于是被民众夸大成「五营」,而也由「游击」晋升为「太师」(《封神榜》的大官)。
如果张光亮、王德成、田勤生等殉职将士地下有知,当然是不服气的。他们之死可说是为王开俊所累。而如今王开俊独享建庙祭祀而他们却遭埋没、遗忘,情何以堪。
于是我渐渐改变想法,决定不写牡丹社事件而改写狮头社战役,就是这本《狮头花》。因为在狮头山的蒙雾与溪谷之中,有太多遭埋没的英魂,有太多给遗忘的台湾历史,有太多的血泪与反讽。
*
然而,更艰鉅的寻寻觅觅是对交战另一方的大龟文踏查。因为我对大龟文知道甚少。首先是,一百四十年后,「大龟文」的名词不见了。原来的大龟文,现在分属屏东狮子乡与台东达仁乡。但是摊开地图一看,除了南回铁路小站的「内狮」车站外以及一个「内文」,找不到当年狮头社战争的痕迹。内狮,顾名思义,不是应该在内陆山中吗?怎么跑到海边来了?而外狮呢,怎么不见了?内文在当年是大龟文两大统治家族逻发尼耀及酋龙的大本营,结果大龟文名号被日本人废了,改称「内文社」。这里在日本时代大正年间,也发生抗日的「南蕃事件」。如今地图上内文犹在,但显然已是旧部落废墟。逻发尼耀后人已迁到台东安朔及屏东东源。至于酋龙家族的子弟,则已搬迁到中心崙。网路上仍以「大龟文」为名的文章,大体就是出自逻发尼耀子弟张金生与叶神保两位政大民族所的博士。
其次是,当年的战场在哪里?如何去找出「领导抗战」的大龟文大头目名字?我写《傀儡花》,在罗妹号事件与南岛之盟中,斯卡罗卓杞笃总股头之名早已如雷贯耳;十九世纪的来台西洋人士对卓杞笃多有描述。只差他早死了几年,未能像他的养子继承人潘文杰,留下许多照片与故事;也不像遭日本人杀害的牡丹社头目阿禄古,因而名留青史。但上瑯峤大龟文要到1898年鸟居龙藏带着他的助手森丑之助才蜻蜓点水探访过,外界对大龟文的文献记载极少。
我朝思暮想的是,以部落酋邦对抗大清帝国的大龟文总头目大英雄,名号为何?我首先想到的方法,是去请教现在的「大龟文国王」张金生。于是2015年7月18日,那个夜凉如水的晚上,张金生与我在他的安朔村「萁模文化园区」煮酒论英雄祖先。「国王」告诉我,大头目的弟弟死在那个战役中。有了这样的讯息,我回到台北之后,就把当年大龟文狮头社战役前后的沈葆桢及其他台湾官员奏文找齐。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浩瀚文字中,给我找到那个关键人名。在光绪元年四月十五日夜至四月十六日晨最激烈的狮头社决战,相当于1875年5月21日上午,在内狮部落英勇成仁的大龟文头目之弟,叫「阿拉摆」。
光绪元年四月二十三日,沈葆桢《淮军攻破内外狮头社折》:「自卯至巳,贼始破,计斩悍番六、七十名,内一名名阿拉摆,龟纹社番酋之弟也」。
其二是在上述战役大约一个月后,清廷终于和大龟文人议和,当时在台淮军提督唐定奎在「胜利」之后向大龟文提出七条约定的过程,曾提到许多番社头目的名字,中间最重要的是「野艾」,后来立为「大龟文总目」。
那是沈葆桢在另一篇奏文,光绪元年五月二十三日,《番社就抚布置情形》:「十二日,枋山民人有程古六者,带至内龟纹社番目野艾、外龟纹社番目布阿里烟;又有射不力社番目郎阿朗者,带至中文社番目龟■(口六)仔、周武滥社番目文阿蛋及散番等百余人款营乞降。……以龟纹社首野艾,向为诸社头人,拔充总社目统之,着照约遵行。所统番社如有杀人,即着统目交凶;如三年之内各社并无擅杀一人,即将总目从优给赏。其狮头社余孽,探悉窜伏何社;即由何社限交,不许藏匿。野艾及各番等均愿遵约。」于是我可以确定在狮头社战役被封为「大龟文总目」的叫作「野艾」。(在小说中,我把「野艾」改为「遮碍」,请见首页:〈作者的话〉中的说明。)
「野艾」及「阿拉摆」就是我要进入大龟文历史的两个关键人名密码。除了文字搜索,现场踏查更是我的最爱。我的随身袋内永远带着那张被我翻得快要解体的大型南部屏东地图。我走入屏鹅公路两旁的每一个溪谷:枋山溪(大龟文溪)及其支流阿士文溪、卡悠峰瀑布(内狮瀑布)、七里溪、枫港溪,终于对当时的部落、战场与行军路线大有概念。后来,我又得以参加逻发尼耀家族及萁模族文化发展协会主办的「排湾族历史文化学术论坛」,收获甚大。再加上我收集的种种清代文书《甲戌公牍钞存》、《清季申报台湾纪事辑录》、《沈文肃公牍》……,以及国史馆台湾文献馆翻译日本人所着的《处蕃提要》、《风港营所杂记》及近代《枋山乡志》等,我觉得我已经可以下笔来重现台湾史这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了。
早已有心理准备,写原汉冲突的小说极难拿捏,将是吃力不讨好。我的小小心愿是,希望经由这部小说,能还原1875年的大龟文和淮军战争的原貌。而淮军并非战争发动者,他们是奉命上战场,战后即班师回乡;战争的发动者,算是沈葆桢,但那也较接近是擦枪走火,而非蓄意。在我眼中,双方各有立场,都是英勇、尽责的。只能说,那是移民社会历程中的不幸与无奈。这是一场双方都死伤惨重的战争。我认为我们应该为大龟文的殉难者立碑,为阿拉摆立碑,在当年的古战场立碑,供台湾人子孙凭弔、反省。淮军虽然还有「白军营遗址」,我也认为他们应更受到尊重。到屏鹅公路两侧,对「狮头社战争」的双方现场凭弔,应该是台湾人中、小学历史教育中很重要的一课。甚至,我希望政府明令,将因对抗汉人、保卫家乡而英勇成仁的阿拉摆及其他七十多位原住民英雄的死难之日,5月21日订为「原住民英雄日」或「原住民殉难日」,全国放假一天,以兹纪念。
我喜欢举日本人现在看明治维新的观点来看历史人物。日本人对拥幕派的土方岁三、松平容保、近藤勇等,也充满敬意;对当年「造反」的西乡隆盛,其评价也高于当代政治正确的大久保利通。「人格」、「尽忠职守」才是评价关键,不是「立场」或「成就」。当然因为1875年的战争,从此开始了原住民的百年伤痛,「你们的荜路蓝缕,我们的颠沛流离」。这确实是移民者后代今日需反省,要道歉,需还给原住民的公道。但恩恩怨怨的结局,不应是为了要算清总帐计较是非,而是要双方和解,要多元文化,要族群共荣。也许上天要开山抚番一百四十年后的台湾,选出一个原汉混血的台湾总统来执行原汉转型正义,正是要提醒我们,当年淮军与大龟文战争的双方,如今都已经是台湾人的祖先。1874年以后调派来台的一万多名以上或御外或剿番的军队,有不少后来就定居在台湾民间,而成为台湾人多元祖先的一部分。而当今台湾总统就是当年的开山抚番指标战役之后,大龟文与清军原汉和解而通婚的后代。这莫非是冥冥中的天意?
历史往往要在沉淀之后,才让人恍然大悟。
2016年9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