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微草堂筆記》前言
《閱微草堂筆記》是清代鴻儒紀昀晚年所作的筆記小說集,為清代文言筆記小說的代錶作。
紀昀(1724—1805),字曉嵐,一字春帆,晚號石雲,道號觀弈道人,直隸獻縣(今屬河北滄州市)人。紀昀歷雍正、乾隆、嘉慶三朝,乾隆十二年(1747年)應順天鄉試,中解元;乾隆十九年(1754年)中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歷任武英殿纂修、功臣館總纂、國史館總纂、方略館總纂、福建學政、三通館提調、翰林院侍讀學士、江南鄉試副考官等職。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因受兩淮鹽案牽連,被發配新疆。後因乾隆皇帝修書需要,由劉統勳薦舉,將其從新疆召迴,於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起,任《四庫全書》總纂官。後任翰林院侍讀學士、文淵閣直閣事、起居注官、詹事府詹事、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等職,官至禮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加太子少保。嘉慶帝禦賜碑文「敏而好學可為文,授之以政無不達」,諡號文達。
《閱微草堂筆記》成書於清朝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至嘉慶三年(1798年)間,是紀昀從66歲到75歲,歷時近十年完成。原書共二十四捲,包括《灤陽消夏錄》六捲、《如是我聞》四捲、《槐西雜誌》四捲、《姑妄聽之》四捲、《灤陽續錄》六捲。由紀昀門人盛時彥編纂校訂。
《閱微草堂筆記》題材宏富,內容廣泛,記錄瞭當時代前後流傳的各種狐鬼神仙、因果報應、勸善懲惡等鄉野怪談,以及作者親身經歷過的、道聽途說的各種新奇故事,包括官場見聞、炎涼世態、奇聞軼事、風土人情、京師風尚、邊地民俗、文人世界,以及作者和親友的傢庭軼事等,深刻地反映瞭清代駁雜的社會生活、人情風貌。
《閱微草堂筆記》捲帙浩繁,共約40萬字,有故事1200餘則。每則故事前,紀昀幾乎都指齣瞭它的講述人或間接講述人,以顯示這些故事並非虛構。在這些作者號稱的「原生態」故事中,我們可以瞭解當時人們對神仙的信仰,對鬼怪的態度,對婆媳關係、主僕矛盾的看法,還可以從中窺見「人情練達即文章」的為官之道、做人技巧以及處世哲學。
《閱微草堂筆記》是一部內容豐富、風格獨特的文言筆記小說,具有深刻的思想內涵和很高的藝術成就。因此,紀昀寫作此書時,每完成一捲,書商們便爭相刊刻發售,一度「洛陽紙貴」,受到熱烈追捧。由於歷史的原因,《閱微草堂筆記》在新中國成立後一度未能進入大眾的視野。近年來,因其不可抹殺的價值、地位和現實意義,該書越來越多地受到人們的關注。
為瞭幫助讀者更好地瞭解《閱微草堂筆記》,我們精心編排瞭本書。本書原文以北平盛氏刻嘉慶五年(1800年)庚申本為底本,道光十五年(1835年)乙未鄭開禧序本為參校本,同時參校其他版本,改正錯訛,以臻完善。因篇幅所限,本書選取瞭部分章節進行瞭解譯。書中注釋和譯文力求精準、流暢,若有不當之處,敬請批評指正。
解譯者
《聊齋誌異》前言
《聊齋誌異》簡稱《聊齋》,俗名《鬼狐傳》,成書於清朝初年,是我國清初的一部著名文言短篇小說集。共收小說491篇,或講民間的民俗民習、奇談異聞,或講世間萬物的奇異變幻,題材極為廣泛,是集中國古代靈異、誌怪小說之大成者。
《聊齋誌異》是蒲鬆齡的代錶作,在他40歲左右時基本完成,此後又不斷有所增補和修改。蒲鬆齡從小就喜愛民間文學,喜好搜集民間奇聞異事。他不僅從民間文學中汲取藝術營養,而且直接在民間傳說的基礎上進行加工創造,這是他採用充滿奇幻色彩的花妖狐魅故事來反映現實的重要手法。
《聊齋誌異》為讀者描繪瞭一個詭異奇幻的世界,藉描繪狐仙鬼怪反映人間百態,具有濃鬱的浪漫主義色彩。蒲鬆齡筆下那些花妖狐魅所幻化的少女,儘管性情各異,但大多美麗聰明,善良無私,不圖富貴,不慕權勢,以纔德取人,愛得忠誠,愛得堅貞,歷經禍患而不渝。她們來去自如,離閤隨心,不受封建戒律拘束。她們不矯情,不虛偽,生氣勃勃,一往無前。她們在沒有戀愛自由的封建社會,卻可以憑藉仙技、法術獲得幸福的愛情。
《聊齋誌異》錶麵上在講鬼、狐一類的故事,但卻從側麵反映瞭當時社會的腐敗。書中既有對當時現實的不滿,又有對懷纔不遇、仕途難攀的不平;既有對貪官汙吏狼狽為奸的鞭笞,又有對勇於反抗、敢於復仇的平民的讚歎。例如他在《考弊司》中對考場的黑暗、考官的昏聵進行瞭深刻的揭露,對考生的變態心理作瞭入木三分的刻畫,揭露瞭科舉製度的弊端,批判瞭科舉製度;在《促織》中提齣瞭請天子關心民命的主張。
同時,《聊齋誌異》中也有一些篇幅宣揚瞭落後的甚至反動的思想,就是在那些優秀的篇章中,也常常夾雜著某些封建糟粕。例如:有些篇章宣揚因果報應、生死輪廻,有些篇章宣揚瞭封建倫理道德,還有些篇章美化瞭一夫多妻製或羨慕功名富貴等。
但是,無論是從美學理想角度,還是從社會批判角度觀照,《聊齋誌異》都無疑是一部中國古典小說的珍品。
郭沫若評價說:「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
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評價說:「……《聊齋誌異》於詳盡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親,忘為異類……」
十九世紀中葉,《聊齋誌異》遠播海外,已有英、法、德、日等二十多個語種的譯本。
總之,《聊齋誌異》在藝術上代錶著中國文言短篇小說的最高成就,它博採中國歷代文言短篇小說以及史傳文學的藝術精華,用浪漫主義的創作方法,造奇設幻,從而形成瞭獨特的藝術特色。
解譯者 2019年8月
導讀
「托狐鬼以抒己見」--窺微於紀昀筆記之外
《閱微草堂筆記》是清人紀昀在晚年撰寫的誌怪小說閤集,它原來是《灤陽消夏錄》、《如是我聞》、《槐西雜誌》、《姑妄聽之》、《灤陽續錄》這五種先後刊布的短篇故事,紀昀在重刻新版時交由門人盛時彥整理,閤為一部,稱為《閱微草堂筆記五種》。
紀昀以文學見長,在將這些述異言怪的故事集結成書之前,歷任武英殿、國史館、方略館等殿閣纂修、總纂職,爾後又受詔擔任《四庫全書》總纂官,總理編書之事,當時在士大夫階層中,學而優則仕、經世緻用,是士大夫生涯的理想目標,在這層意識下,將一身文纔學識緻力於搜羅稗官野史、記存街談巷議的士人,顯然是「不入流」的。然而,紀昀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子部總敘》的鋪陳,以所謂「稗官所述,其事末矣,用廣見聞」,道齣筆記小說雖然敘事淺末,仍可為讀者增廣見聞,有助於「旁資參考」,《閱微草堂筆記》的編寫,也等於是紀昀從官方立場,對於小說文類的支持與肯定,如其所宣揚,小說內容的紀實成分存有廣備見聞的積極企圖,而追究淵源,蒐羅軼聞往事的終極目的,是希望從故事中汲取齣道理、義訓,以求教化人心。紀昀門人盛時彥於序文嘗言「其近於正者,於人心世道亦未嘗無所裨歟!」從教化人心的方嚮肯定瞭筆記小說的經世價值。
在紀昀《閱微草堂筆記》的私人書寫裡,各種奸佞惡徒、鬼怪妖魔的情節,縱然離奇得不可思議,他卻不但能夠將故事來源交代得清楚明白,又往往能在故事尾聲,留下值得發人深省的繞樑餘音,兼有紀實與經世的精神,隱藏在故事背後的道理卻直指人心,古諺所謂「多聞闕疑,慎言其餘」,或許,也可移為紀昀寫作時的註腳。
《閱微草堂筆記》的刊布與熱銷,鼓動著清代方興未艾的文藝風潮。在今日的學術研究中,《閱微草堂筆記》不僅被列在六朝以來的誌怪小說類別中,也是清代誌怪小說的代錶作品,除瞭與時代稍早的蒲鬆齡《聊齋誌異》相埒,亦與同時代的袁枚《子不語》(後更名為《新齊諧》)並名當世,成為時人摹擬、仿作的參考典範。
魯迅曾在《中國小說史略》(第二十二篇 清之擬晉唐小說及其支流)講解《閱微草堂筆記》的特色,說:「然較以晉宋人書,則《閱微》又過偏於論議。蓋不安於僅為小說,更欲有益人心,即與晉宋誌怪精神,自然違隔;且末流加厲,易墮為報應因果之談也。」
又說:「惟紀昀本長文筆,多見秘書,又襟懷夷曠,故凡測鬼神之情狀,發人間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見者,雋思妙語,時足解頤;間雜考辨,亦有灼見;敘述復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後來無人能奪其席。固非僅藉位高望重以傳者矣。」
魯迅先生遍覽古今小說,詳察前後脈絡,點明瞭這部作品的精髓與價值。原來紀昀妙筆生花,他在書中所寫下的種種奇情異事,無一不是「發人間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見」,諸般妖魔鬼怪皆是世人心性的照映。作者假托萬物怪變以探人世之情,開拓齣一片「天理」與「人欲」的對話空間,在敘事中除瞭流露著作者的纔情,既有博學鴻儒的不凡識見,亦是尋常俗儒難以企及的手筆。
本書在原著的韆餘則故事中,選取一百九十三則再加解譯,其間「雋思妙語,時足解頤」,讀者在發掘每則誌怪故事背後所隱藏的作者幽思之餘,相信也能為各位帶來生活樂趣與人生啟示。
硃生亦/哲學新媒體專欄作傢
《聊齋誌異》導讀
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鞦墳鬼唱詩
在中國古典小說發展的長河之中,《聊齋誌異》的確是一道逆流。這不隻是因為其文言短篇的體製,在明清白話章迴為主的浪濤中格外引人注目;而且在內容上,《聊齋》誌「異」,追溯的是六朝誌「怪」、唐人傳「奇」的古老源頭──這種對談狐說鬼的癡戀,在「四大奇書」所帶動的講史、俠義、神魔、世情的風潮下異軍突起,實有漩渦般的不可思議魅力。
《聊齋誌異》不僅是在語言與內容賡續瞭誌怪與傳奇之餘韻,甚至如紀昀所謂「一書而兼二體」(又被魯迅稱為「擬晉唐小說」),乃是以傳奇之體進行誌怪書寫;其故事文末「異史氏」之論贊,則更是步武腐遷,展現齣鎔鑄史、子的獨特樣態。
何以如此?這可能可以作者之身世找到解釋。眾所皆知,《聊齋誌異》的作者是蒲鬆齡,生活於明末清初(崇禎13年~康熙54年),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山東淄川縣人。事實上,蒲鬆齡纔高八鬥,除瞭《聊齋誌異》外,尚有詩文、農經、藥書、俚麯等傳世。
鬍適認為,署名「西周生」的章迴小說《醒世姻緣傳》(與《聊齋》捲6〈江城〉一樣,是寫悍婦虐夫的宿世恩怨)也可歸於其著作清單,此說雖僅供參考,但其確是一位多產的作傢。
無奈的是,蒲鬆齡年逾古稀的生涯卻始終與「金榜題名時」無緣,一輩子迍邅坎坷,隻好將滿腹牢騷傾注於說部當中。
這種典型的「發憤著書」的創作模式,正是對於《離騷》、《史記》之唱和,因此在餘集序及自序就分別提到:「殆以三閭侘傺之思,寓化人解脫之意歟」、「浮白載筆,僅成孤憤之書」。
基於仕途的失意,蒲鬆齡不僅肥遯入虛構的小說世界,且刻意選輯誌怪題材,筆下的花狐妖魅多和易可親,映襯的正是現實社會的黑暗,因此王士禎的題詩:「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鞦墳鬼唱詩」,嚮來被視為《聊齋誌異》的最佳註腳。
蒲鬆齡在《聊齋誌異》中所寄託的尖銳諷刺,足以媲美《西遊記》、《儒林外史》,相當具有特色,值得一讀;但由於原書篇幅頗钜,共12捲(視版本不同而略有齣入)近500篇,文言文的語法亦與現代人的習慣不侔,確實需要一本深入淺齣的譯注本,作為撬開《聊齋》奇異之門的鎖鑰。
本書精選44篇作品,其中如〈畫皮〉、〈聶小倩〉曾被翻拍為《畫皮》及《倩女幽魂》係列電影,是《聊齋誌異》影視改編作品中最為成功的兩部經典;在大螢幕上繾綣纏綿的男女情愛,於原作中有何不同麵目?值得讀者細細玩味。至於〈田七郎〉映照齣一段「士為知己者死」的壯誌豪情;〈羅剎海市〉譏刺世間「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辛酸;〈促織〉寫帝王之愛好、官僚之阿諛,造成升鬥小民苦不堪言的重擔,並差點釀成傢庭之悲劇,皆有入木三分的刻劃。
其餘有描寫人與鬼、獸的真摯交誼,如〈王六郎〉、〈蛇人〉、〈趙城虎〉;異類婚戀的雋永情懷,如〈青鳳〉、〈西湖主〉、〈阿英〉;令人眼花繚亂的奇人異術,如〈戲術〉、〈老饕〉、〈陸押官〉、〈鳥語〉;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丈夫,如〈俠女〉、〈顏氏〉;怨恨強烈的復仇者,如〈柳氏子〉、〈竇氏〉;貪官汙吏受懲戒的的警世篇章,如〈續黃粱〉、〈考弊司〉、〈夢狼〉;因善舉而得福的道德教訓,如〈劉氏〉、〈鍾生〉、〈邢子儀〉等,都是能讓讀者流連忘返的精彩故事。
《聊齋誌異》已成中國文學之經典,後世仿效之書接踵,如《諧鐸》、《夜譚隨錄》、《螢窗異草》、《影談》、《昔柳摭談》、《淞隱漫錄》、《澆愁集》,以及日本怪談《夜窓鬼談》等等,蔚為大觀。晚清纔子佳人小說《海上塵天影》中男主角為情人題詩、剜胸之情節,也顯然挪用自《聊齋》捲3〈連城〉。
儘管蒲鬆齡在自序當中悲觀地認為:「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間乎?」但其實璀璨的珍珠終將不掩於沙礫,我們也期待本書的譯注,能夠為異史氏覓得更多當代知音。
曾世豪/國立臺北教育大學語文教育學係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