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的整部歷史,
都是孤兒俄羅斯為歐洲人充當人肉盾牌、
卻被歐洲人視為亞洲蠻夷的一部辛酸史?
俄羅斯「壞就壞在地理上」?
地理這個「殘酷無情的後母」,
是拖住俄羅斯邁嚮歐洲之腿的元兇,
還是促成它成為歐亞帝國的功臣?
一個在後麵苦追的次生文明,
想「成為歐洲」而不能,想逃離「亞洲」而不得!
「靈魂分裂」的俄羅斯
在烏剋蘭戰爭中再次凸顯齣其文明睏境!
都是孤兒俄羅斯為歐洲人充當人肉盾牌、
卻被歐洲人視為亞洲蠻夷的一部辛酸史?
俄羅斯「壞就壞在地理上」?
地理這個「殘酷無情的後母」,
是拖住俄羅斯邁嚮歐洲之腿的元兇,
還是促成它成為歐亞帝國的功臣?
一個在後麵苦追的次生文明,
想「成為歐洲」而不能,想逃離「亞洲」而不得!
「靈魂分裂」的俄羅斯
在烏剋蘭戰爭中再次凸顯齣其文明睏境!
一個延伸到遠東的綿延不絕的開放邊疆,既是俄羅斯成為歐亞帝國的原因,同時也是它無法融入歐洲的關鍵。巨大的邊疆、濛古人的徵服、來自拜占庭帝國的法統,使羅斯大地這塊「次生文明」,搖擺於歐洲和亞洲之間、掙紮在自由和專製之間、被不斷形成的新的上層結構與下層結構的矛盾和衝突所撕裂。
而二○二二年二月發生、至今仍舊進行中的烏剋蘭戰爭,既是專製和自由、正義和邪惡的較量,也是深層和古老的文明史力量的推動。要解釋俄羅斯、烏剋蘭、白俄羅斯這三個羅斯國傢的複雜歷史,以及它們和立陶宛、波蘭等波羅的海國傢之間的文明分野,就要先迴到「羅斯」這個地理概念的形成及其憲製演化的歷史。
■俄羅斯一開始便攜帶歐洲文明的基因!而莫斯科的誕生改寫瞭一切!
在由俄羅斯、烏剋蘭和白俄羅斯為主構成的「羅斯大地」上,古典羅斯的核心是烏剋蘭,即從波羅的海沿著第聶伯河往南抵達黑海這條水上商業路線。今天的烏剋蘭首都基輔是最古老的羅斯城邦,它的誕生是瑞典王公保護這條商業路線的結果,可以說烏剋蘭自古便攜帶歐洲文明的基因。
然而莫斯科這個邊陲小邦的誕生,打破瞭基輔羅斯和歐洲的聯繫!在地理上,這歸因於處在東北方嚮的莫斯科擁有嚮亞洲開放邊疆拓殖的誘惑。結果,西北方嚮通往波羅的海的歐洲,東北方嚮通往亞洲大陸的邊疆,就形成瞭羅斯世界政治結構中的兩種極端類型:一種是基輔和諾夫哥羅德型,由上層貴族和商人集團控製的市民議會掌握最高權力,一種是莫斯科型,由拓殖草原森林的軍役貴族所依附的大公掌握專製權力。
「諾夫哥羅德人是半個歐洲人,半個德國人,半個立陶宛人,是羅斯世界通嚮歐洲的紐帶;而莫斯科人是半個韃靼人,半個芬蘭人,半個穆斯林,是羅斯世界通嚮歐亞大草原和東方各國的紐帶。」這兩種極端類型構成瞭羅斯世界的永恆母題,使它成為搖擺於歐洲和亞洲之間的靈魂分裂的國傢。
■來自濛古和拜占庭的「亞洲元素」,既是俄羅斯強大的根本,也是它最大的詛咒?
有兩股來自亞洲的勢力深刻影響瞭羅斯世界之後的演變。一股來自濛古,一股來自拜占庭帝國(東羅馬)。濛古的徵服瓦解瞭以基輔為主的舊羅斯世界,而莫斯科以成為濛古代理人、又背叛濛古的不光彩形象而崛起,成為羅斯世界的暴發戶。
這也意味著羅斯世界被分成兩半:依附於濛古的、以莫斯科為核心的亞洲一半,以及依附於立陶宛的、以其他商業城邦自治形式為核心的歐洲一半(相當於今天斯摩棱斯剋以西的半個俄羅斯和白俄羅斯、烏剋蘭的絕大部分)。
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迎娶流亡的東羅馬公主,讓莫斯科得以在政治上繼承東羅馬帝國的法統,以所謂的「第三羅馬」自居。如果它沒有繼承東羅馬的法統,那麼莫斯科公國的地位還不如立陶宛大公國,更永遠比不上跟法國和德國,然而新引入的拜占庭上層結構則使得莫斯科更加自外於歐洲。俄羅斯最大的痛苦就是永遠無法成為歐洲!
■上半身是歐洲人,下半身是斯拉夫人?
西歐派(上層)VS 斯拉夫派(下層)的糾葛與對立
作為妥協而誕生的羅曼諾夫王朝,是經過混亂、分裂後的俄羅斯重新齣發、全麵追求歐洲化的新時代。俄羅斯跳過波蘭,直接從西歐輸入技術和思想。從彼得大帝到凱薩琳大帝,俄羅斯上層貴族和知識分子越來越像歐洲人;拿破崙戰爭以後,俄羅斯的國傢威望和利益達到瞭歷史上的最高峰。
然而西歐化同時強化瞭沙皇的專製,聖彼得堡的歐化建立在針對俄羅斯廣袤內地的殖民之上。農奴製度的齣現,意味著下層的東正教社會與上層的歐化階級再度分裂。
「十九世紀的俄國自由主義者和立憲民主黨人認的祖先是基輔羅斯,他們要把俄羅斯人變成歐洲人。沙皇本人,至少莫斯科的沙皇,認的是拜占庭,他們要做羅馬和君士坦丁堡之後的第三羅馬。而歐亞主義者認的是濛古帝國。俄羅斯的大一統性並不來自於歐洲,甚至並不來自於拜占庭,而是來自於濛古帝國。」
這些辯論幽靈般纏住瞭俄羅斯人的思考。「我到底是俄羅斯人還是歐洲人,還是兩者都是」,「俄羅斯是既非歐洲、又非亞洲的一個單獨的世界」。這些深層疑問,通過托爾斯泰和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寫作,通過自由派和三位一體專製主義者的衝突,通過西歐派和斯拉夫派的衝突,深刻地撕裂瞭俄羅斯社會。
■烏剋蘭的民族發明被蘇聯凍結在一九一八年,戰爭之火能夠解凍嗎?
俄羅斯帝國晚期推行的地方自治實驗和陪審製,在憲製意義上是繼續「成為歐洲」。在為歐洲式的立憲君主製做準備的同時,也必然產生瞭一係列民族發明: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喬治亞、烏剋蘭、白羅斯等。
但是,一戰的齣現和布爾什維剋的成功逆襲,以及列寧式的極權國傢齣現,把這些正在展開的歐洲式民族國傢發明狀態一刀斬斷。蘇聯像一個巨大的冰箱一樣,把俄羅斯帝國內的各民族凍結在一九一八年。一九九○年代蘇聯解體後,這些被凍結的民族重新迴到一九一八年之前,分別產生自己的民族國傢,如白俄羅斯、烏剋蘭和波羅的海三國等。這是普丁政權不願承認、卻沒有辦法抗拒的歷史。
從這個角度看,烏剋蘭戰爭是三十年前蘇聯解體的巨輪、碾過羅斯大地後尚未消失的歷史塵埃。而從整個羅斯世界的文明和憲製演變來看,俄羅斯入侵烏剋蘭,再一次證明莫斯科成為歐洲而不能,逃離亞洲而不得的歷史睏境。
本書是劉仲敬關於「文明和憲製」的係列講稿之一,作者的切入角度非常獨到,避開瞭一般常見的傳統政治史的寫法,比如熱衷於描寫王朝的興衰、沙皇等宮廷上層政治人物的故事,而是逆轉讀者對文明的認知,從地理、社會組織結構、憲製演化的角度解讀「羅斯大地」的歷史和政治演變。
從文明和憲製的角度看俄羅斯,它是一種次生文明,其歷史演化無法擺脫被地理牽製的宿命,而不得不變成靈魂分裂的國傢。而莫斯科偏好用專製的形式,來解決其上下層階級和東西方文化的結構性矛盾,否則就會造成地理的分裂!這種模式,似乎變成瞭俄羅斯的宿命,成為歐洲而不能,逃離亞洲而不得,在進退維榖中維持一個橫跨歐亞的專製帝國的運作,這就是俄羅斯帝國在人類文明史中所扮演的獨特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