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邂逅,到不知不觉地将情感深陷其中,匆匆的十余年间,郜莹见识到蒙古草原与森林的美;也体会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的深情与寂寞。这些忧伤、欢乐与寂寞,一切的无情与美好,都深深地镌刻在旅人心底,就如同那回盪于森林与草原的民歌,悠远豪迈,但又沁人心髓。
借由郜莹的述说,阅读的我们从最严酷的寒冬踏进最美丽的春天;从最荒寂的空间来到最浓厚人情的土地;启动您如同这片草原和森林里的人们,因曾享有过的美好经验,而不放弃对这世界的信仰与爱恋。
作者简介
郜莹
旅行达人、筑梦女子;率真、浪漫、永于追求完美、认真面对生活;永远相信,只要有爱、只要有心,任何地方都会构筑成「人间天堂」!她曾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去完成的梦想,完成了别人终身不敢去做的尝试,只身走访黄河、遍寻中国大陆五十四个少数民族区。
她以温柔的笔给人爱在他乡的向往,写出一篇篇充满美与感动的作品:《因缘人间》、《想要一颗心》、《酿一罈有情的酒》、《新疆的太阳不睡觉》、《行走在美丽的最深处--云南少数民族之旅》和《信物》等二十余本。
郜莹部落格www.wretch.cc/blog/kayi0715
自序
几次与席慕蓉在大兴安岭森林与唿伦贝尔草原错身而过,当地的朋友往往会对我说:「席慕蓉过几天要来!」或是:「哎呀,席慕蓉刚刚才走!」
在台湾见着席慕蓉,她好奇地亮着眼睛说:「我是蒙古人爱跑自己的家乡还情有可缘,你为什么也会如此喜欢那片土地呢?」
我也曾自问却不明白,为什么总会像只候鸟般,一次次地想让身心回到这片森林与草原?
更从未想过和算过,自己究竟来到这片森林与草原有多少次了,其中有许多地方,套句当地朋友说的:「我们都还没有到过呢!」
直到一位曾同我去过草原与森林的朋友,谈起那在没有灯火引路的大草原上走着,无意间抬头向天空仰望,竟发现了那由无数细银砂般的星星,所搭起的银河飞跃于长空的往事时,突然停了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神色望着我问:「那次去草原和森林的旅行不会是梦吧?为什么我每次想起它时,总觉得那是场不愿醒来的美梦呢?」
我这才总算有点儿明白了,原来这不停召唤我,让我有「回家」的向往与雀跃的森林与草原,是因为它替我建构出了一个属于「心灵梦乡」的天地。
那层层叠叠的空翠树影,那辽远开阔芳草如茵的草原,涤尽了长久居于都市所积郁的冗冗碌碌,让人重新又寻回了那份清明与澄澈的心境。恢复了不再用耳朵,只需用心,就能重新听到群鸟飞过天空鼓动双翅的声音;听到落花如雨的轻叹;听到树木与微风悄悄的对语;听到大地和天空交换鼻息的声响;听到当露水降下时,青草和绿叶高兴的低吟;听到默默与你错身而过的人,他心底快乐、幸福的轻叹……。
与蒙古的草原及森林由当初的邂逅,到不知不觉地逐渐将情感深陷其中,匆匆十余年过去,我亲享了一场又一场它所赐与的大自然盛宴;也从在这片苍茫大地上生活的人们,与一草一木如何为了求生存,而激发出强烈生命热力的精神中,得到无限的鼓舞;更亲身体会到,因为文化与心的距离,将这块土地与人,细细切割成不容许有些许差异的同时,却反而使得美丽的土地和心灵成「荒」的悲痛。
我见识到了这片土地的美;也体会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的深情与寂寞;更感同身受因为时代的发展,他们在生活与精神文明面,所受到的冲击与无所适从的徬徨……。
这一切的忧伤、欢乐与寂寞,一切的无情与美好,都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底,就如同那结合着美丽深情悠远豪迈,但细听之下又有着一丝深藏于心底,隐约又沁人心髓,回盪于森林与草原的民歌。
希望能借着我的述说,引领你进入到这片从最美丽的春天,到最严酷的寒冬;从最荒寂的空间到最浓厚人情的土地;启动你如同这片草原和森林里的人们,领会在无常人生中,因曾享有过的美好经验,而不放弃对这世界的信仰与爱恋。
有心的地方
他咧开缺着几颗乳牙的嘴,顽皮地嘻嘻笑起来:「就娶媳妇儿啰!然后生小娃……,小娃长大了再让他们去放羊、放牛、放马……。」
第一次去内蒙古时,在有「东蒙最美丽草原」之称的唿伦贝尔盟旅行了近半个月,竟然没有见着大草原--我指的是在《敕勒歌》里所描述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那种无边无际、壮阔无比,怎么走也走不完的蒙古大草原;以及梅济民教授在他〈边荒夏日〉一文中所写下的「在晶清如洗的蓝天下,花草芬芳、牧野茫茫」那种既美丽,又带着点儿淡淡荒凉、寂寞诗情的蒙古大草原。
在述说着这些由书本上所得来的美丽景致时,我的双眼和脸孔,想必是因沉浸于悠然邈远的梦幻中,而泛起了一层晶亮与酡红的光彩吧?因为听我说话的蒙古朋友孟和眼神动了动,然后升起黯然的歉意:「真是,你来得不巧,今年我们草原干旱着呢,草都没有长好!」
大概是不忍见我因失望而黯淡的脸儿,孟和把眼神投向远方,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以不确定的口吻向我提建议:「要不,你去找辆吉普车,到陈巴尔虎旗草原上看看呗!」陈巴尔虎旗是内蒙唿伦贝尔盟的一个行政区,是一个被当地人推认为拥有最美丽草原的地方。
送我去看草原的开车师傅年纪很轻,刚由军中除役转业不到一年,个性温和而沉默,在得知我要去的地方,既不是一般游人爱去的旅游点,也说不出一个确切的地名,只是一个模模煳煳的描述:「要长着密密长长的青草,望过去要见不着尽头,好像是跟天连在一起,那草原上要有一群群白色的绵羊、一匹匹高大俊美的马,悠悠闲闲的在那草原上或站或卧……,风吹过来要带着一股好闻的香……,还有小百龄鸟儿唱着歌低低地飞翔……。」他十分为难地愣住了,半天才跟我商量道:「这样呗,我们就顺着草原边的公路开,你见着顺意的,我们就转进去。」
也就在这种毫无明确目标的漫游下,吉普车载着我穿过遍地泥泞的鄂温克人聚居的屯子;飞快晃过以红柳条编织成花篱笆的达斡尔人住宅区;然后闯进了布里亚特人的放牧地。
在史书上被称之为「北狄」的布里亚特人,是蒙古族的一个支系,世居于被蒙古人老人家习称为「白音嘎拉」(不灭之火),史书上记载为火山爆发而塌陷成湖的贝加尔湖附近。据说远古时代的布里亚特人,曾经历过这场山崩地陷,山野突变为汪洋的灾难,这也是布里亚特老人们,至今仍常会对儿孙辈说起「家乡变成大海」这句老词儿的原因。「贝加尔湖」这个地名,乍听起来挺陌生的,但其实它就是苏武牧羊里所讲到的「北海」。最早布里亚特人只在湖西地区游牧,到了元朝后才将放牧的版图扩展到东边,但是从十七世纪起,这里便成为沙俄帝国的领地,约有三十五万的布里亚特人,归籍于俄罗斯共和国,苏联解体后又成立布里亚特国;另有一些散居于蒙古国境内的,归籍于蒙古国;居住于唿伦贝尔盟的,则归籍于中国。
惊天动地的天然灾害无法割离的种族,却因人为的政治因素,而被迫选择成为各国版图中的一个符号。
在大草原驰骋惯了的他们,想必是无法接受这疆界的束缚,因为不论是身在布里亚特国、蒙古国或中国草原上,老爷爷和老奶奶们在跟儿孙说起祖先的来源时,还是会异口同声地说:
在很早以前,有一个猎人在贝加尔湖畔打猎,见到有七位美丽的仙女在湖里玩水,他偷偷地藏起了其中一位仙女的衣裳。后来那些仙女们纷纷上岸穿起衣裳,化身一变为美丽的天鹅飞上了蓝天,只剩下一位不见了衣裳的仙女,在湖边焦急地落泪。猎人便把这位姑娘带回了他的蒙古包,做了他的妻子,两人生下了十一个孩子。
有一天,猎人的妻子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了她那件被藏起多年的衣裳,她穿上了它,立刻化身为一只天鹅,从蒙古包的天窗飞了出去,她依依难舍地在自家蒙古包的上空顺时针飞了三圈,发出一串悲凉的叫声后冲上了蓝天。
恰好放牧归家的猎人丈夫和她的孩子们仰天对她哭喊着,捧着洁白的鲜奶,向天鹅飞往的方向泼洒着。
这个仙女天鹅和猎人所生下的十一个孩子,就是我们布里亚特人的祖先,这也是我们布里亚特人,当在见着天鹅由蒙古包顶飞过时,会向牠们泼洒鲜奶的原因。
不知是否是受到这个传说的影响,布里亚特人传统服饰中的帽子,有着尖尖似天鹅顶冠的顶,和两片朝外翻起好似一对翅膀的帽檐。
在草原上奔驰时,我不时透过车厢后座的玻璃窗回望,看着吉普车疾驶在那处处无路也处处皆是路,绿草毯上可以任意自辟幽径的大草原,所留下了两条深深的车痕,心里觉得有隐隐的不安,因为知道,在这看似沃土肥厚、绿草绵延的大草原,其实仅铺了层薄薄的土壤,车轮辗过就如同被锄头翻犁过般,会将那层薄壤下的细砂翻出,细砂一旦翻土而出,青草就此永远不会再生长出来,草原上会永远留下这丑陋的车痕。
因此在远远见着翠绿的原野上,滚动着如白珍珠般的羊群,和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昂首坐骑于马背上牧人的身影时,便赶紧叫停车子,背起相机包徒步奔向他们。
当我气喘嘘嘘地出现在那位牧民面前时,他由马背上俯望着我的脸,眼神中混杂着惊讶与好奇。我比手画脚地向他表示想为他拍照,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忙乱笔划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生硬的汉话:「是要拍照吗?」
「哎呀!」我噗的一声既惊喜又尴尬地笑起来:「你会说普通话呀!」
他点点头说:「我父亲是汉人嘛,打河北那儿过来的!」又指指我的相机说:「如果你要照相,我就把羊儿朝那头集中赶,你站在这儿就能拍得张好照片了。」
「嘿,你挺能的嘛,居然懂得取镜头!」我瞇起眼,不无敬佩地打量着这位面貌黝黑,身上衣服因为布满油垢,而显得乌黑发亮,全然瞧不出它原来色泽的牧人。「常有电影队的,拉人来这儿拍照,见他们都是这么拍的。」他语气中有那么点连人带马羊都上了大银幕的得意,但脸上却仍维持着平平淡淡的神色。
他说和另一位蒙古牧民已经在草原上放牧十多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除了偶尔两人轮换着进城镇里买些粮食与日用杂货外,日夜面对的,除了羊群,就是绿草、蓝天与白云。
夏天,把牲畜赶到通风和地势高的草场;冬日,就寻找一些山湾、洼地的向阳处,因为这些地方的积雪不厚,雪也易融解,牲畜能吃得上草、喝得上水。
我不能想像,即便是在盛夏八月也要穿上薄毛衣的草原,到了那零下三、四十度的隆冬时,要如何挺过。「我们人还好,钻进蒙古包里就暖和了,可怜的是那些牲畜。」他将眼光转向那些低头囓草的羊群,眼中有那慈父怜疼子女的神色。
「冬天草都被雪给封盖住了,牲畜们为了刨开那些埋在积雪下的枯草,得费上好大的劲儿,有些体力弱的扒不动的,会饿得仰头哀哀地叫唤,让人听了都忍不住要掉眼泪呢。若是不幸春天又下上场大雪,那就更难过了,刚冒出头的草给雪冻住了,扒也扒不动。逢到下大雪的夜里,牠们为了取暖,都会紧紧地挤靠在一起,身上被一层厚厚的雪花给覆盖着,远远地望过去,就像我们老家里,那一座座寂寞又悽凉的荒坟堆一样。」
我听他说的心里也难受得紧,就问:「这--没法替牠们多准备些粮草存着,或给牠们盖上个可以遮蔽风雪的圈舍什么的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将马鞭遥遥地点指那群从未抬起头来,停止一刻吃草的羊儿说:「你大概从来没有估量过,要维持这几百头羊度过三、四个月的冬天,需要多少干草吧?我们现在还算好,有专门的人替我们打草晒草,但就算拼命地去存那草料,也仅是够牲畜们个把个月吃的,所以除非是积雪过深,或逢到暴风雪的日子,我们才敢拿出那些草料让牠们应付一下。」
「那到冬天时,就把牲畜给卖掉嘛,只留下少少的几只来作繁殖用,不就轻松得多了吗?」我替他拿主意。
他听了却惊骇得摇手不已:「那怎么成,我们蒙古人的财产,就是那牛羊马匹,把牲畜都给卖了,不就成了个穷光蛋!」
在一旁的开车师傅听了,忍不住摇着头说:「我在邮电局工作的爱人,有天回家跟我说,一个从南方来这儿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到邮电局发了个电报,给应该也是做同样营生的姊妹淘,电报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人傻,钱多,速来!我当时听了只当是他们局里的人又在『臭』蒙古人了,想不到今天可是长了眼儿,发现不仅那蒙古人傻,连你这跟蒙古人生活久了的人也变成那『傻帽儿』的!」
开车师傅和我都不能理解,这位牧羊人为了把那些白花花的银钱,天天在草原上赶来赶去,而不得不与家人长久分离,独自住在蒙古包里,忍受那没日没夜、寂寞无人相伴岁月的「理财观」。也不能明白,即使不去计算那些他舍不得变卖的「动产」,光就论每个月他卖羊奶所赚得的钱,都有那百儿上千的,比当地官儿们的月俸都要来得多上数倍,更是许多做小营生和种庄稼人的近一年所得,但早已成为「万元户」的他,为何仍甘之如饴地守着这群羊和这片草原,不去管外面的世界早已千变万化,改变的只是蒙古包里多了张小铁床;还有在结婚时,添了一台因为没电通达无法使用,而只是用来充作婚嫁面子的洗衣机。
回程的路上,我们又与一位布里亚特小牧童相逢,年仅七、八岁的小牧童受僱于一位汉人,他的年薪是以羊来折现,一年可获得两头母羊。问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回应道:「能有羊、有牛、有马。」
再问:「有羊、有牛、有马后还想要啥?」
他开开心心地回答:「生小羊、小牛、小马!」
「生小羊、小牛、小马后呢?」
他露出腼腆的笑容,半掩着嘴支支吾吾地说:「娶媳妇儿....」
忍不住逗他问:「娶了媳妇儿后还想要啥?」
他把脸整个趴在马背上了,半天才从马背上露出半张脸,既羞又笑地说:「生小娃……。」
忍俊不住地又继续逗着他问:「生小娃后呢?」
「哎呀!」他双眼转了转说:「小娃长大了就去放羊、放牛、放马呗!」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然后呢?」
「就生小羊、小牛、小马啰!」
我更惊讶了:「再然后呢?」
他咧开缺着几颗乳牙的嘴,顽皮地嘻嘻笑起来:「就娶媳妇儿啰!然后生小娃……,小娃长大了再让他们去放羊、放牛、放马……。」
我跟开车师傅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师傅说:「你瞧,这些『傻帽儿』的!」我用赞同的眼神回应着他的说法。心里真是替这些如此安于这种单纯,可以望得见未来一成不变生活的布里亚特牧人们感到悲哀,因为对自小就生长于繁华的台北,已经习惯要接受不同文明刺激、变化的我而言,这种日复一日没有任何改变的生活,无疑是令人不堪忍受,甚至代表着退化、无望的生活型态啊!
但在回到我所熟悉的城市后,整天夹在与车轮、钟表齿轮相互倾轧的日子里,那些蒙古草原上的牧民们,在马背上所洋溢出的那份干净无尘的笑容;那不慌不忙的言行举止;那勾勒未来牛羊成群远景时闪亮在眼中的霞光;那谈到草原上四时变幻美景时眼神痴然的梦彩;那极目所望,见不着一辆车、一幢房子、一个人的辽阔;那除了轻柔拂过耳边的风声,不闻任何声响的静谧;那银盘似的月亮,默默地将她的眼光,温柔望向大草原的诗情;那暑雨后,满野迷人的新绿上空横飞过一道彩虹,却似一出出永远无法谢幕的戏,在我心中热烈的上映。
还有那飘扬在草原上的牧歌--
绿树环绕的钖尼河草原,安本落彦把它赐给了布里亚特人;
绿树满山的钖尼河草原,成德公把它赏给了布里亚特人。
宽宽的钖尼河哟,两岸野果飘清香;
平静流淌的钖尼河哟,水中貂獭自在游。
更不时余余袅袅似远还近地回荡心中耳畔。
我这才有点儿懂了,那些蒙古牧民们为何能安于,那日复一日与草原、牲畜相伴,看似平淡如水的岁月,因为在这个他们行过、走过、笑过、哭过的家园里,他们寻找到了,可与他们最深沉的心灵相唿应的情感与智慧。
而这,却是我们许多生活于经济发达社会的人,惶惶然地不停去探索、寻求、梦想,但在不自觉中曾拥有又轻率放弃了的幸福啊!
不要惹我
在蒙古的森林与草原动物中,还是以羊咩咩最为温顺可爱,牠们在受到惊吓时,唯一表示怒意的方式就是「放屁」。
幼年时曾读过一篇讲述猎人在森林里遇见熊,因逃跑不及,临机一动,想到熊不吃死去的尸体,于是立刻倒地装死,结果那只熊居然真只低头闻了闻他便走开了的故事。
这故事虽然让我印象深刻,但即便是当时年纪尚幼、智慧未开,却也仅是将其视作「荒野传说」,听听罢了。结果竟然在事隔数十年后,于一则外电报导中,看到这个童话故事的重现,「真的」有两位美国游客,在游黄石国家公园与熊狭路相逢时倒地装死,而熊果然只是闻了闻他们就离开了。
并且较原先故事更精彩刺激的是,这两人在见到熊走开后,连忙爬起来准备逃跑,谁知道那只熊竟又返身回来,两人慌忙又原地倒下继续装死,那只熊居然又只是闻了闻这两具「假尸体」又走开了。
这两个新、旧版本故事给我的「知识启发」是:「噢,原来在遇见不吃死去尸体的熊,真的是可以用假死来蒙骗过关!」
可是大兴安岭的鄂伦春朋友,却认为这两个故事是胡言乱语蒙人的,至少在大小兴安岭就行不通,他说:「黑瞎子那有这么好骗的!」
他讲的版本是,那并不是因为视力差,只是由于自视为天下无敌的「山大王」,喜欢低着头走路,从不左顾又盼,给人一种「瞎眉枯眼」印象,所以被他们称为「黑瞎子」的大熊,会把那两个「假死人」像翻烙饼般,以牠沾满腥臭口水、粗黑、多毛、厚脂的巨掌,上翻下翻、前翻后翻,并且在翻转的过程中可能还会用双掌,「鉅细无遗」地把这张「人肉饼」拍拍打打一番;有一些喜欢玩「亲亲」的熊,更会伸出他们黏腻、粗砺如磨砂纸的长舌,在「死人」脸上左一下、右一下地来上几个「法式热吻」。据说这「热情之吻」,可是比那雷射光还要来得厉害,会活活把人脸上新、旧的「角质皮层」都给刮舔下来。
所以当他们遇见熊时,决不会傻得去倒地装死,而是迎风弯来弯去地绕着树木跑,据他们的说法是,熊因为眼睫毛特长(可以放好几根火柴棒呢!),所以迎风奔跑时,眼睫毛被吹拂得遮住眼睛而造成视野不清;另外,熊是标准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牠们往往只知道呆呆向前横冲直撞,所以当你在树林间转来转去时,他常常三两下就会被绕昏了头。
不过,如果倒霉碰上一个无风天,附近又没有树木可以让你转来绕去,那你就绝对死定了!因为即使你手上有枪,但是熊皮特厚,生命力又顽强,一、两枪很难打得死牠。
在大兴安岭就有一个常挂在猎人嘴边的传说故事,说曾有两个林场工人,在背着猎枪巡林场时,远远瞧见了一个穿着件黑雨衣,脖子粗粗短短的大个子,在摘吃野果子,再走近些瞧,才发现那是只大黑熊。只见这大黑熊把果实累累的树枝扳过来,大嘴一张伸出舌头一卷,一长串的野果子就全落进大口里,就像人在吃糖葫芦一般。
俩人见这黑熊吃得专心,就端起枪瞄准牠开了一枪,黑熊一下子就倒进野树丛里去了。他俩得意地收起枪,正转身想回林场班里找辆爬犁把死熊给拖回去,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哗啦啦树木被拨动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那只熊向他们冲过来。
俩人连忙没命地扭头便跑,跑过了河回到林班找了几个人拿枪来寻,却不见那被打伤熊的踪影。两天后,才在河边发现了熊的尸体,奇怪的是肚子里一根肠子都没寻得。原来发出去的子弹把熊的肚子给打了个大洞,那熊忍着痛拼命追赶,肠子就从那大洞里跑出来,勾挂在一路追奔的树枝上。
知道这事的人都说这俩人命大,因为若不是那熊忙着收拾那一路勾落的肠子,他们肯定逃不了熊的追赶。
所以住在东北、内蒙地区的人都不太敢惹熊,即便是那些生性如同顽劣儿童的熊,干下了些只是因为无聊好玩,而在半夜里将已经抽穗含浆,眼看丰收在望的玉米,一根根地从农田中拔起来,整整齐齐地排在田地里,这种让农地主人气得要抓狂,事不关己的旁人却忍不住观之、为之爆笑不已的恶作剧时,也仅能摸摸鼻子自认倒楣,最多「他奶奶」的胡乱说些粗话出气,不敢轻易拿起长枪就去找「黑瞎子」干架。
就是连早年以游猎为生的鄂伦春人,若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猎杀了一头熊,也一定要特别举行一场祭礼,就是找上全「乌力愣」(家族)的人一起来吃「熊熊大餐」,吃熊时还必须不时发出乌鸦般的叫声,以误导死熊以为是乌鸦在吃牠;吃剩的熊骨头要拼回原状,敬放到在树枝间所搭建的台子上举行「风葬」呢!
而除了「黑瞎子」外,经常神出鬼没偷袭羊群,饿狠时甚至连牛、马都不放过,体型大若虎豹的「狼」,也是东北、内蒙地区人们既恨且惧的野物。因为狼个性凶狠,极具记恨复仇之心,能认人认马认踪,不仅在草原上奔跑速度疾疾如风,且会耍迂回战术,没有捕猎经验的人,常会被其拖得精疲力竭而无所获,甚至连续跟踪上一个月也难以捕捉上一头狼,因此在蒙古草原纷纷扬扬的「乡野传奇」中,「狼」也经常跃任着「一线阿哥阿姐」的地位。
许多蒙古牧民最爱跟孙儿们在篝火边讲的一个故事,就是他们的民族英雄成吉思汗应天帝之邀去天庭作客,用胡须偷沾上了酸奶曲种回来,让草原人间从此也能制作如同天上神仙所食用的酸奶制品,引得天帝大怒,放下「天狗」--狼来将草原上的牲畜吃光。而成吉思汗也在一气之下,率领牧民们打狼,狼只几乎被追杀殆尽,仅存一只怀孕的母狼,躲进一个立着三块石头支撑的锅灶里,而未被发现存活下来,因此留下狼种能在草原继续孳生的传说。
据说因为受这个故事的影响,直到今天蒙古牧民们在拆迁蒙古包时,都一定会将支锅子的三块石头搬开弄倒,以防止有狼只潜伏于此。
牧民们还会经常带着点既惊且佩的口吻,谈狼是怎么捕食骆驼、驴子、大猪、黄羊的事,说狼大概是因为来自天庭,所以自带着几分灵气,牠们不似一般肉食动物般傻头傻脑地仅靠蛮攻,而是会观察动物的习性,然后针对其习性弱点去进行智取。
比方说牠因为观察到牵骆驼的人,以拉拽骆驼鼻钩来控制骆驼,因此牠们在捕杀骆驼时,通常都是纵身一跳咬住骆驼的鼻子,往往就能将那庞然大物拉倒卧下;狼也发现驴子好奇心重,喜欢闻异类的气味,牠们就会派一只狼,故意漫不经心地走到驴子前面,让驴子去闻牠的屁股,另一只狼就会趁此时从驴身后扑杀上去;狼杀猪的方式更是一绝,牠们怕在村口吃猪会被人发现,就会一口咬住猪的尾巴,然后用自己的长尾巴去抽猪的屁股,猪就会跑得飞快地被赶进了狼窝;狼对付跑得飞快的黄羊也有法子,牠们知道黄羊每日黎明一定要尿上一泡十余分钟的大尿,不尿完跑不动,狼就觑这个空,趁黄羊在专心出恭时来个攻其不备。
只有公马是狼唯一难对付的天敌,因为公马有保护自己马群的天性,常不惜以死相拼,每当发现狼踪时,领群的公马就会发出一声怪叫,马群便会集中摆出个圆阵,将小马和老弱马匹围在核心,母马和公马一律头朝外的站在外围准备迎敌,此时领群的公马长尾倒竖、鬃毛耸立,像一头威武的雄狮般,身上冒着火、眼睛发着绿光的在外围奔驰警戒,让狼只很难越得雷池一步。
但如此兇残贪婪的狼,在对待自己的子女时却是慈爱维护异常,像一般狼在捕吃羊只时从不咬破牠的胃,以便万一受到侵扰时可以将子女装进羊胃中叼了就走,在过河时,将羊胃的口儿迎风张开灌满空气,就能够飘飘荡荡于河水之上。
为了护卫小狼,母狼在躲避猎人追杀时,还会想出许多藏狼儿的绝招。像一位牧民就说,他曾在追逐一只带着两只小狼的母狼时,突然在翻过一座大沙丘时,失去了那两只小狼的行踪,后来他无意见到一堆马粪上冒着一缕缕的白烟,灵机一动跑去扒开马粪,发现原来母狼将两只小狼藏在里面,并且狡猾地用尾巴将小狼的脚踪扫平,谁知天不助牠,当时天气太冷,小狼们唿出的气流冒出了白烟而被猎人视破。
不过在众多草原狼的传说中,最让人闻之毛骨悚然,多年都难以忘怀的,是我在旅行至内蒙唿伦贝尔草原,于成吉思汗曾于该地秣马厉兵与各部落争雄,最后完成一统蒙古大业的「金帐汗」草原时,所听到的一个蒙古牧民家族与野狼所结下的三代冤仇故事。
草原肥美,夏季蚊虫较少,是蒙古牧民们心目中最理想的夏日牧场的「金帐汗」草原,位于有「中国第一曲水」墨尔格勒河景致最为优美的中下游地段,而蓝天、绿野、清水、青山,飘着缕缕炊烟的蒙古包、游动的牛马羊群,则是「金帐汗」草原上处处可见的一幅幅美丽的风景画。
狼群们也跟牧民们一般,珍爱着这片能提供牠们丰美食物的草原。牧民们虽然痛恨和处处防范着野狼对牲畜的偷袭,但只要狼群不是大肆咬噬牛羊马群,他们多半也不会去向狼群展开大猎杀,因为野狼虽然有其为害牧民畜养牲畜之可恶之处,但牠们也同时会去补杀一些,若无尽繁衍将会破坏草原生态平衡的野生动物,因此在无形中,也替牧民和其所畜养的牲畜,保住了能让其赖以活命的草原。
但在草原上,人狼之间这种既亲密又疏远的神秘关系,一般外人却很难去体会。因此一些不了解当地民俗的官员,为了保护牧民所畜养的牲畜不受扰于草原狼的偷袭,于是提出丰厚的奖励办法,鼓励牧民们集体努力将草原狼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一位名叫巴特的牧民,为了想要获得那笔丰厚的打狼奖金,于是在某天带领着儿子们,摸进了一个狼窝,不仅将窝内几十条的公、母狼都一举歼灭,连窝内刚出生的那几只小狼崽都给活活地弄死,只有一只公狼负伤逃出。
后来这只悻留得一命的公狼,和另一狼家族结合向巴特家展开报复行动,不仅几次将他们所畜养的牲畜全数咬死,且还向他们的家人也展开欲将其「灭门」的兇残攻势。而让人倍觉恐怖与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复仇行动竟然延续了近百年,巴特家已经连续三代人在承受着这群野狼家族代代相传的「大复仇」。
除了这些野性难驯的牲畜外,蒙古地区一些被人驯养的家畜,牠们发起威来也是「霹雳」异常!
就拿常被我们推举为「吃苦耐劳、坚忍不拔」、「劳工模范」的骆驼来说,任谁都很难相信,在牠那张神情忠厚、大眼温柔,长嘴老是动个不停似在嚼食口香糖的长脸下,竟隐藏着一个如活火山般随时会引爆超霹雳的性情。
据蒙古牧民们说,骆驼其实修养极差、心眼狭窄得紧,在牠的字典中没有所谓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牠是有仇必立刻报,而报仇的方式若只是「小怒」,就是对准你的脸吐上一大口口水。没啥口腔清洁习惯的牠,那口「驼涎」可是「陈年酿制」,未添加任何防腐剂与香料的「浓缩纯汁」,「粉」稠、「粉」有味,让你即便只是被溅到了一点星沫子,都可以「遗臭万年」!
若是引得牠大发雷霆,牠处罚你的方式就是一屁股把你当作椅垫,压在牠巨大如一层楼高,百来公斤重的身体下,三天三夜不起身。不幸被牠坐在身下的人,绝对难逃一死,因为即便没被牠一家伙给压得当场骨折暴毙,也无法如能忍饥耐渴的牠一般,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所以当我在蒙古的戈壁滩与骆驼初见面,欣喜不迭地要跟其嬉戏逗乐时,当地的朋友连忙出手相阻,并再三地警告我,最好能和那骆驼老兄「保持距离以测安全」,维持着「相敬如宾」的友好关系,不要没事去招惹牠。若不幸让牠看不顺眼,得赶紧脚抵抹油逃为上策,而且跑给牠追时,最好能找到一个大沟,跳过去,再跳过来回头跑,因为骆驼也如「黑瞎子」大熊一般,脑袋瓜里有个「傻点」,就是牠只会呆呆地往前冲,不会灵巧地回转身。
数来说去,在蒙古的森林与草原动物中,还是以羊咩咩最为温顺可爱,牠们在受到惊吓时,唯一表示怒意的方式就是「放屁」,但大概因为牠们是以草为主食的关系,因此放的屁一点都不臭,不过当成千上百只羊一起朝你「表达」牠们的怒意时,其「气势」还是挺惊人的。我就曾在鄂温克草原上,被一群把毛茸茸胖屁股朝着我,响声震天「啵啵啵」放屁的羊群,给轰得既惊又忍不住大笑不已。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有这样的好运气,只是惹到了乖顺的羊,像有朋友在旅行蒙古草原时,不知马儿有最讨厌人家走在牠身后,以为要被「偷袭」的习性,而特意转到马身后去「拍马屁」,结果被「不识好人心」的马儿,给他来上了个「后腿翻踢」,肋骨被踢断了两根。 另一位从未骑过马的朋友,则因为想拍张在马背上耍帅的照片,而作出挥舞马鞭,两腿紧夹马肚,口中发出「赫赫」驱马声响的言行,结果引起跨下马匹的「不爽」,载着他疾奔而去,并在半路上将其甩落马背。
而台湾名模林志玲的落马,被踢断多跟肋骨的事件,猜想可能应也是林妹妹不懂马性,不小心让马儿「不爽」后造成的意外。
所以啰,在「知兽知面不知心」,未能确知「兽性」前,奉劝各位到蒙古旅游时,对这些看似温顺的「家畜」们,最好能遵守开车守则「保持距离」,否则万一不小心惹毛了牠,绝对会让你死伤得「不明不白」,还很可能得不到保险公司的任何理赔呢!
本站所有内容均为互联网搜索引擎提供的公开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储任何数据与内容,任何内容与数据均与本站无关,如有需要请联系相关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于百度,google,bing,sogou 等
© 2025 ttbooks.qciss.net All Rights Reserved. 小特书站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