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梁寒衣第一部旅行文学。流衍三十年的旅程,从生之域垂思至死之域,从文学人行旅为修行者,直下剖心──在生命抑扬顿挫的曲式中,寻找内在佚失的途轨,向内心切凿出一分亟深刻亟凝鍊的憬悟。
凝观生死已成为作者日常的生命姿态。走过第三世界使人动容的是乞者、贫女和街童,作者从文学至宗教的旅行行脚当中,记录了娑婆角落的不幸与悲惨的烽火,以及觉醒与如来的宁邃。未披袈裟的她,以学佛行者的慈悯悲心,为一个乞女行乞三次,因为她洞见了:多半人类也仅是终其一生的乞者,人们从未真正停止过各类形式的「行乞」──仅是,行乞的向度不同:空乏的钵□,有人挠挠索求物质,索求声名、欲望、权势、财富;有人饿羸于灵魂,是更内向,更精神层次、更难以解读的炎蒸、骚郁,和倾轧。
心灵自我探索的界线在哪里?心灵时代开启,回归内心醒转的力量逐渐被看见,作者以「自觉涅槃」为旅程,带着你亲临实参的现场,逼视死生、逼视你我本具的佛性。
犹如林谷芳所言:「这本书彻头彻尾是一种行者的逼视,其中何止是对现象、本质的逼视,也是对当下自我的逼视。」而这悲切多情的逼视,正是梁寒衣宗教书写最动人的地方。
作者简介
梁寒衣
台大外文系毕。曾参与高棉、越南的难民救援工作;异域目睹的生存死亡触发了她人道思考的写作动机。
出生禅门,以直了生死为本务。修持因以禅门为髓脑,以华严瀚海为终极。
蛰隐山茨十数载,参究《阿含》、《楞严》、《维摩诘》、《华严》、《大涅槃》等南、北传教典诸部。1999年开始,陆续于寺院、讲堂、禅学中心,弘讲《胜鬘经》、《六祖坛经》、《佛祖道影》、《证道歌》等诸部,并担任文学与禅学指导。
曾获1989年「联合文学」小说中篇推荐奖。1996年「普门文学」短篇小说奖。着有《上卡拉OK的驴子》、《赫!我是一条龙》、《黑夜里不断抽长的犬齿》、《一个年轻的死》、《将名字写于水上》、《雪色青钵》、《水仙的炎镜》、《迦陵之音》、《无涯歌》、《优昙之花》、《丈六金身,草一茎》、《我们体内的提婆达多》等。
推荐序
行者的逼视
认识梁寒衣的朋友,常说她人如其名、名如其文,总之一句:脱俗得很。
这话说对也对,说错也错。对,是的确难有人与文能同时如此脱俗者;错,则是因为脱俗总意谓着一尘不染,总予人梦幻之感,可梁寒衣却恰恰与此相反。
说梁寒衣脱俗,不如说梁寒衣纯然。因这纯然,她乃不为万象所惑。于生活上,不离观照;于修行上,直逼本然。
正因这观照、这本然,梁寒衣的宗教书写虽文辞脱俗,却绝不云淡风清,甚且还因她文辞的脱俗,反更让我们看到那行者凛冽的风姿。
凛冽,不得不然,死生之事只能如实面对,这是行者之为行者的基点,也是道俗之分的所在,梁寒衣所呈现的正从不离此。
虽说从不离此,但事有权实、法有应机,这本《听啊,缅甸的竖琴!》则彻头彻尾是一种行者的逼视。
逼视死生、逼视轮转、逼视众生的佛性、逼视道者的修行,这里可贵可贱、可僧可俗,却都两刃相交,无所躲闪。其中何止是对现象、本质的逼视,也是对当下自我的逼视,于是,不只被书写的对象会从文字跳出,作者在自己文字下也无所躲闪,读者也只能在其间两刃相交。
这逼视,在〈真珠庵〉中窗牖难掩的一休,在〈虎跑寺〉中断食清严的弘一,世人尽说狂禅机智,世人多言浪漫庄严,却忘了行者之为行者的原点。
这原点,诸宗皆然,但在参访行脚中于此观照,则以宗门为最,在梁寒衣的文字中我们就如此看到她的参,我们也被她带到了参的现场。
凛冽的实参与教学,从来就是宗门的本质,所以慧可立雪及膝,达摩却其冷如冰,为的,都在逼视生命,在直视那死生的本质,这逼视,在梁寒衣的文字中处处可见,只是,她的文字虽有行者的峻然,却无宗门的寒冷,总在悲切多情中让我们照见死生。
这悲切中的逼视,正是梁寒衣宗教书写最动人的地方!
林谷芳
作者序
雨季,两个旅人
这是个我所喜悦的故事:旅行者走入一名哲学家的居所,发现漫室萧然,家具、物品少之又少,几近空无。
旅行者于是好奇地追问哲学家。
「你的行囊之中不也少之又少吗?」哲学家反问旅行者。
「那是因为我正在旅行呀!」旅行者解释。
「和你一样,我也只是在旅行罢了。」哲学家回答。
「现代的交通、运输如斯快捷、发达,走入机场,更强化了这种荒谬性:人人皆在旅行!……我们每一个人皆可能旅行过三个、五个,乃至十几、廿个国家,甚且一日内飞行、旅行过上万公里……肉体的现实如此,快速、简易、方便!但在心灵上,却可能未曾前进十公尺——」春雨滂沱,我们走在一座小学教室的回廊上。他,是一名捷克僧侣,一名修行者,翻译、弘讲者,兼旅行者:青年时,一意羁旅、泊游世界,稍后住止日本,依循厚田禅师,修习曹洞禅法;又于缅甸,追随高僧奥帕禅师,修学南传教法,获致认可,成为可以公开指导奥帕禅法的西方弟子。基于一个特殊的机缘,领着学生,我们进行了深刻、谨严、慈悲而亟富震撼性的参访。此际,群众散去,唯余春雨,时缓时急地,淅沥窗前。一切皆静静停了下来。雪山狮子,我们如此凝眸相看,默然于彼此所曾走过、追寻过、叩索过,也曾仆跌过,验证过的足迹……那是悉达多,以及所有志决的追随者所可能有的足迹——一条「内在的朝圣之旅」:无数世界、国土、河川、风碛、桥梁、轨道、人面、烟尘……的跋涉与穿渡,仅为了指涉回这条内在的途轨。仅为了找回、骑回这头狮子,好归家稳坐。
旅行惯了,习于日日总要经行、散步一段的僧侣,于是提议去散步。就在他挂单的住宅附近,恰好有一座小学,以及埤塘与公园。
我们撑着伞。修行者对修行者,旅行者对旅行者。这是他进入廊下的开场白。时光是公元二○一一年四月,这部「旅行文学」行将编纂之际。
「是,是这样。很有人逞其一生跋涉了数十万、百万里;旅程折叠,恰足以缭绕地球数匝;可心灵荒莽、愚闇如故,未曾前行寸步。可也有人,罕于离开他们的居所、街市、城镇……却穿透地心:心智所抵,无可量尺,亦无有边际——」不假思索地回答:「即如你们捷克的作家卡夫卡(Franz Kaf- Ka)罢,童年至长,他几乎始终生活于布拉格,日常、工作、思惟、散步、会晤,便总在这小小、仄窄的巷道、街市、广场、公园之间,于布拉格城的方圆、径道之内。生命所旅最远之处,不过义大利北部,与巴黎、苏黎世,不出欧陆范畴,且大抵完成于卅岁以前。几回出入柏林、维也纳,或泊止他方,无非仅为了爱情会晤或肺结核的疗养——换句话说,旅行并非本身的目的,而是爱情、病疾与疗护。……然则,尽管肉身所旅,相对之下,如斯之短!宛若从未真正有意远离母土,却留下了光芒炯耀、无可匹靡的伟大鉅着:叩索了存在的本质与真相,逼视到生命关系凛然的底线与极限,探测了人性无以涯测的幽黯、恐惧、荒巇、荒谬、焦虑、绝望……以及磨碾、倾轧其间的痛苦、折挫和剐割……」春雨的霪霖,廊道回悠,浮现于眼帘的,是卡夫卡尖型的墓碣,墓侧的松枝,以及沿着墓□堆砌的色色鲜花与石块:四十一岁殁世,那人走得不算多,也不算长,却影响卓鉅,里程袤远,深邃,而独向。即至他逝后的七、八十年,远从他方的崇慕者、思考、怀悼者仍从世界各隅遥迢行旅而来,于他的墓畔置放鲜花与卵石,不分种族、肤色、年龄,与性别。每一颗卵石皆示现单一心灵独树的追悼、慕往与骚悸。长长芜绕的卵石,是无言的花环与致敬。某些卵石下甚且压置着书信与诗行,以各国的语言、文字书成……
无敢翻阅,唯恐渎冒……那是「来朝者」与作者之间的幽独对话,与私密空间……
我于是靠着碑碣,等待雨落——
洞然:自体并非唯一一名枕着墓碣、静听墓石与风声的人。……于前,以后,远来内面朝圣的,又将何其之多!守墓人必须恆恆净除卵石,将之回归墓园四隅。而不久,那些卵石又长脚一般,重新走回,且列为长队,致敬、且顶戴着墓台了——空手而来的旅人仍梦游般于墓园四周闲逛着,以敏感的眼神寻觅着一枚「适合的卵石」,表达他们的殇悸与怀慕……他们不愿如此空手而归。
一名罕于旅行的人。却使所有共感、共震者,因之、为之而行旅……辗转千万余里,来至他乡异国,众里寻他,为那人献上一枚他们从未给予过其他人,乃至其他墓冢的一枚鹅卵石。唯因那人曾以笔插入心的深处,凿穿、且挖掘过生命至重。
不,该说,一名并不耽嗜旅行的旅行者:那人一贯旅行,以灼灼的双眸,一贯勇勐向未知、荒蛮、峻险、颠陂、崎嶷、岔道……上探勘,仅是走得是一条非地表、象限、风土所能釐测、规界的「奥之细道」——一条纵深内向的索道:玄隐、深奥、幽微、僻窄、而密细……时时重挫,且时时仆跌!藏匿于人性至为叵测、危疑的内面——即若尖端的医学、病理学家剖开血管、神经丛,侦测脑波、颅腔,也无以觅及。
他推进地心如是之远、之遥……独向意识底层、藏识所在的梦想、梦魇地带……你能说他旅行得太短、太少吗?
那么,什么又是人所谓的「旅行」?如马一般奔窜、急驰便是吗?
该依外在的旅程?抑或内向世界的?以便界定一名真正的旅者?
也许,悉达多以及其门徒,才算真实、「堪能」的旅者,他用生命前卅五年深行向里,勘验人性浑蒙、迷阒的「奥之细道」,寻索一条究极的拔赎之径;又用后面的四十九年,从北至南,越东而西,赤足行脚过古印度的热与尘,如一条深静的大河般,冀图将所悟觉、凉寂的,流灌予生民。
他是名深入的探勘、践履者,也是名深思、宏远的旅行家。太深入!以致不得不觉醒。太洞明!以致不得不设思一条安全通越的索道。如此,天涯行役,支撑着痛苦溃解的形骸,走踏过一个个村落与城镇,仅为了将索道的密码与钥匙,吩咐后人。
是了,无数如来的造像、造型中,所独独神往的,是「行走的佛陀」……尤其在旅途中——愈是尘土坌面、喧嚣嘈烦,愈是穷山恶水、兵马倥偬,愈须恆恆定格、凝观……凝塑为一尊不动寂然,漂也漂不去,褪也褪不尽的图像。
唯其清楚自己也总是在旅行。祂是给予所有旅程者的肖像,和道伴。一名心灵与肉身旅行得同样遥迢而深入、深抵的人。足以时时参叩、时时提汲。
如若不能肉躯与心意,一併双向双入深行袤远;二者择一,莫如成为心行远涉,内世界层层披沥、层层智觉的人;直如高僧慧远不踰虎溪,悟道后的六祖不越岭南,印光大师卅年闭关法雨寺……然则,谁能臆测其心神广漠的行旅?其边陲与涯界?
走得太远!超越世之所能,……乃至「出离」了世间,以及世间的向度……那是「出世」行者不与世共的「奥之细道」。
总从灵魂内面的「奥之细道」探勘起,深捣、深叩,走至孤荒穷绝处、生来死去处,始或憬悟「红炉头上一点青雪」—烈焰灼刺中,含藏着另一更更索隐、玄祕、薄明的精神索道:它是如来的索道,「行走的佛陀」的核心奥祕。
也是春雨滂深的昏暮,两个陌生的旅人,之所以相逢,且共同偕行于重重廊道中的原因。
我们不过只是在旅行,且恰巧,走在同一条索道,同一座标靶、同一道轨迹,与足印上。
因为踩着佛足印,所以,僧侣与行者,不期然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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