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不过是洼地!
儒家士大夫眼中的帝国盛世,正是内亚秩序抵达中国的起点,
当它被中国洼地消耗之后,就变成文明的灰烬。
刘仲敬解构中国系列
「秩序输出论」的古代中国版和演讲版
附大量插图
中国从古至今都是秩序洼地 「中国洼地」是一种隐喻,它指的不是中国所处在欧亚大陆东端上的地理低地,而是指和内亚相比,中国在政治秩序和文明上一直是被输入区域,是技术、文明发和秩序的洼地。中国只能向朝鲜、日本输出,而无法向西方输出,这本身就说明了中国政治洼地的性质。
这和我们耳熟能详的「历史」的看法大不一样。中国怎么会是秩序洼地?中国不是四大文明古国且唯一存续至今吗?中国不是具有五千年文明,拥有灿烂的文化和科技(四大发明)吗?中国不是只有到了腐败颟顸的晚清,才在鸦片战争所代表的西方帝国主义势力的入侵下,屈辱地衰落了吗?
实际上,上述「历史事实」仅仅存在一百多年,是由晚清的华夏士大夫阶层「制造」出来的神话,属于事后建构,「中国」作为国家存在至今也只有一百多年,古代东亚从来不存在一个叫「中国」的国家。
古代中国史,是被内亚秩序主导的历史 东亚大陆上目前可证的最古老国家,是商周。而商周的出现,是居住在草原边缘的殷人部落和居住在周人部落,各自扼住内亚通道、凭借内亚的军事技术才有机会崛起,整合周围的华夏部落的结果。其中最核心的技术是马拉战车(军事技术)和祭祀(组织技术)都是来自内亚,经由草原通道而传播。
作者认为,华夏诸国所在的东亚大陆,一开始是没有能力产生强大秩序的,其文明开端就被来自内亚的政治秩序所主导。而这一幕场景,在后面的千年中一次一次上演。一部东亚大陆的古代史,几乎等同于内亚主导东亚的历史。
秦国和赵国的军国主义,是内亚先进军事技术输入使然(胡服骑射)。北魏隋唐,本质上是来自内亚的鲜卑国家主导了东亚大陆而建立的朝代。即便是最有中国属性的宋代,也是建立在晚唐五代内亚武士的残余秩序之上。而元帝国和清帝国不用说,则是覆盖了东亚和内亚的大型超级帝国。
在刘仲敬看来,东亚古代历史上存在一个「蛮族替代模型」。隋唐时期的人口,已非汉魏人口,这个人口替代和政治重建是第一个模型,此后成为东亚古代史常态。时间越来越快,週期越来越短。可以用该模型解释的政权有:隋唐、辽金、蒙元、满清,合计累计千年之久,佔了中国史一半以上的时间。
其步骤是:一、边界外组织力量强大的胡人部落,阑入组织力弱、濒临崩溃的中国;二、游牧转为定居,原有的部落结构变为封建结构,长老和武士自动变成领主。三、用儒家士大夫的衣钵掩盖自己的蛮族出身,用官吏管理顺民,武士变成官僚体系的一部分。
鲜卑人的北魏隋唐,契丹人和女真人的辽金,蒙古人和满洲人的元清,都是内亚秩序进入中国这块巨大的秩序洼地后而建立的政权。同时也因为巨大洼地的文明腐蚀作用,而不可避免地费拉化。所谓费拉化,就是皇权专制大一统制度下的臣民散沙,无组织性,无战斗力,技术演化停滞。这些大一统政权一旦封闭锁国,切断了内亚的技术输入通路,就是其衰落之始,只能再次被内亚新来的秩序所主导。当然到了晚清,新的政治秩序来自海上。
为什么貌似落后的内亚可主导东亚呢? 而为什么内亚会主导东亚呢?一则是内亚处在两河流域文明中心向外扩散的旋转门上,本身就承受着巨大的技术更新和秩序更迭,从而成为输出中心。内亚一点都不落后,它的技术更新能力非常强大;二则是内亚的地理形貌,是一望无际、畅通无阻、便于骑马民族流通的草原「海洋」。
在刘仲敬看来,其实有两个海洋,一个是大航海通道,一个是横跨欧亚大陆、西至波兰草原东到满洲利亚的内亚海洋。在近代西方文明入侵东亚之前,秩序(技术和文明)就是从内亚海洋通道抵达东亚,入侵并主导中国。换言之,历史上东亚政权被征服、被迫西化(胡化)的鸦片战争已经多次发生了。
今天的中国,依旧被共产秩序主导 近代西方秩序借道海洋而抵达东亚,用所谓的船坚砲利打开国门。这就是西方对东方的军事技术优势,而这种技术优势,在古代内亚则是马拉战场、胡服骑射等等。而军事技术的背后则是政治秩序。近代以来,西方主导中国的秩序有两种,一直是殖民主义,一种是共产主义。
在反帝爱国的宣传下,我们通常把西方殖民主义的入侵视为恶,当然中国的官方教育,则把同样来自西方(苏联)的共产主义的入侵,视为对中国的拯救。然而在刘仲敬看来,无论其善恶,它们同样都是在内亚势力主导的东亚天下秩序解体后,一波秩序替代另一波秩序继续主宰东亚的结果。
在刘仲敬的解释体系里,晚清以来东亚的政治秩序之所以被殖民主义和共产主义主宰,更能彰显出东亚乃是秩序的洼地。因为大自然厌恶真空,秩序生产力强的地方,自然而然的就会被秩序生产力弱的地方造成的低气压所吸引,导致秩序从一方输入到另外一方。所以,殖民主义在因为欧战的因素而逐渐撤离中国之后,只有苏联才有办法填补东亚这块巨大的秩序真空。
共产主义秩序在短短几几十年就主宰了东亚的中国、朝鲜和越南,然而,共产主义秩序却没办法主宰欧洲国家。为什么呢?这里面隐藏的,就是东亚历史上从来没有人提及的大哉问,这个大哉问又和东亚历史的真相密切相关——那就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是秩序的洼地,而西方的欧洲正是秩序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