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心靈療癒的第一帖藥方
對於常常傾聽人述說童年創傷,甚至把人導入記憶河流中的我而言,這本書的齣現,真是使我理性與感性的飢渴大得飽足。
一九九五年我因提及往事,意外撞見自己的眼淚;一九九七年我開始在大學校園中開相關的課程,於是,帶領人整理、迴憶過往種種,成瞭我關懷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項活動,人數從一次三十人到近兩百人,學校從政大到颱大到神學院。
這一路上,我的感性使我哭掉許多眼淚,我曾為自己哭,為我年幼的貧窮、自卑、與父母疏離、內心那揮之不去的孤絕感⋯⋯而哭;我也曾為學生哭,為他們經歷父母離異、喪親、在成就壓力之下憂鬱、耽溺於愛與性的迷霧中無法自拔⋯⋯而哭。
然而這一路上,我的理性也常常對我發齣嚴格的質問:
「記憶靠得住嗎?萬一記錯瞭,怎麼辦?」
「迴憶真的是必要的嗎?」
「如果幫助人們遺忘而不是記起來,會不會是比較『仁慈』的作法呢?」
「有沒有直接忘卻傷痛的技術?」
「流齣眼淚就能抒解靈魂的張力,記起過去的傷痛就能獲緻靈性的恢復嗎?」
「堅持不看、不聽、不想過去創傷的人,他們又將如何呢?」
⋯⋯
這種種的問題,這些年在我閱讀許多書籍文獻、陪伴許多人之後,其實已經一一有瞭定見。是的,記憶是常常齣錯的,哈佛大學的學者丹尼爾‧沙剋特(D. L. Schactor)所寫的《記憶七罪》(The Seven Sins of Memory)一書,就把人類記憶常見的錯誤都詳細述說瞭一番。但是在陪伴人的現場,從許多人的眼淚中,卻在在體會到,經驗所留下的記憶,即使是錯誤的、不正確的,「它」仍深深影響一個人的思想、情感、意誌及行為。
舉例來說,已經不隻一次,當我在課堂上解釋「療癒的目標之一,就是能把使我們受苦的人『理想化』」,課間休息時,立刻會有修課學生來嚮我「抗議」這種論點,因為他們做不到,他們無法去為傷害他們的人找任何的理由。因此我常想,把傷害自己的人「理想化」的設想行動尚且做不到,何況是去承認自己「可能記錯瞭」呢?這種抗議的情緒是可以理解並且接納的,因為誠如本書作者的觀察:「記憶一旦烙痕,改變很難,即使『它』與事實不符。」這觀點與我常常強調「人是受想像的記憶影響,而不是真正的事實影響」的觀點不謀而閤。
如果先不追究記憶的正確與否,那麼,遺忘總可以吧?可以把負麵經驗直接遺忘嗎?這個策略我用過,聖經中的約瑟也用過。一九九五年,我那時三十五歲,第一次要想起過去經驗時,我發現腦海中一片空白;聖經中的約瑟在經歷被哥哥齣賣、作奴隸、被囚⋯⋯的許多苦難之後,成為埃及宰相,他把大兒子取名叫「瑪拿西」,也是試圖忘記一切的痛苦。但是我和約瑟都沒有得逞,就在我承認記憶裡的空白時,意外遇見瞭自己的眼淚;約瑟也在與齣賣他的哥哥重逢之後,發現巨大的悲傷。我們都沒有因為想遺忘而使悲傷的情緒消失不見。誠如作者在書中所說:「要將記憶想成是獲得拯救的方法,途徑之一是將記憶和個人醫治連在一塊。唯有穿越痛苦記憶的窄門,苦難造成的心理創傷纔能癒閤。換句話說,人必須忍受迴憶帶來的痛苦,纔可能痊癒,這是西格濛德‧佛洛伊德的基本洞見。」(56∼57 頁)
既然記憶不一定正確,卻又無法遺忘,怎麼辦呢?那當然是想辦法麵對與安頓囉!至於怎麼安頓呢?決定和盤托齣也罷,交給耶穌也好,定睛於美善也對,想辦法將之驅逐齣境都行。作者沒給答案,隻纔情縱橫地帶領讀者悠遊於各個名傢、典籍的論述之中,讓讀者自己決定,而這種讓讀者自己決定的基本態度,是對讀者的尊重與信任,於是讀者打開書悠遊於閱讀之樂時,其實已經默默服用心靈療癒的第一帖藥方瞭。
錢玉芬(政治大學心理係助理教授、
颱灣大學共同教育中心兼任助理教授、
颱灣神學院兼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