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艺术活动与高层次的科技经济活动,有一个最重要的共同点,那就是「发明与创造」,这也就是二〇〇〇年后,世界各国喊得震天价响的「文化创意产业」(Cultural and Creative Industry)。艺术与科技,两者之间,相辅相成,相互激盪,缺一不可。有了精良的科技制造能力,而不懂得如何设计造型、如何包装推广、如何创造品牌、如何行销管理,那仍然只是停留在为人「加工」的阶段,无法更上层楼。
然而,如何提升国人的设计包装能力?如何增进大众的鑑赏审美品味?一言以蔽之,要加强文学及美术的教育。唯有文学及美术二者相互辅助,国民的创造力及鑑赏方能大增,形成文创产业的金字塔结构。在金字塔上层,是「独特的美学理论」(Aesthetics and Literary theories)与「创意艺文作品」,以及随之而来的「实际评论」(Practical criticism),此三者乃文创产业的软体「发动机」与「火车头」,是新品味与新风尚的开创者与引领者。没有此一软体「火车头」,其他一切的投资与努力,都易事倍功半,难以发挥应有的效果。而文创产业的硬体「发动机」与「火车头」则是公私美术馆、大学美术系所、公私画廊艺术中心。在西方,重要美术馆长出缺,是开放向全世界征才的,其重要性不亚于一流大学的校长选拔。这一点,国内无论公私行政主事者,都无基本的认识,令人遗憾。文创金字塔的中层,是有关食衣住行的实用产品设计,如服装设计、室内设计…等;下层则为餐饮美食、旅游观光、休闲住宿;而中、下层的发展,与上层所提倡的美学及品味,则有相互启发的紧密关系。
自从一九五一年,匈牙利马克思艺术史家豪瑟(Arnold Hauser 1892-1978)出版了他的四大卷本开山之作《艺术社会史》(The Social History of Art, Volume 1:From Prehistoric Times to the Middle Ages; Volume 2 :Renaissance, Mannerism, Baroque; Volume 3:Rococo, Classicism, Romanticism; Volume 4 : Naturalism, Impressionism, The Age.) 艺术家与艺术赞助者及社会阶层、商业市场的关系,开始受到研究者重视。
中国艺术社会经济史的研究,以李铸晋(1920-2014) 在一九八九年主编出版的《艺术家与赞助者—中国画的社会经济面》(Arists and Patrons: Some Social and Economic Aspects of Chinese Painting, Seattle and Kansas City: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1989)。一九九七年,将经过长达近十年的准备,牛津出版社推出一套全新的世界艺术史丛书,《中国艺术史》一书,由接替苏立文的剑桥前卫新锐艺术史家柯龙纳思(Craig Clunas),以全新的观点撰写,他立刻把习见的Chinese Art History,以「艺术多元化」及「去欧洲中心主义」思想,将之改为Art in China。
因为Art这个字,在印欧语系中,是专指文艺复兴以后的西欧艺术发展。我们看龚布理希的名着《艺术一家言》(The Story of Art),Art 一字就是指从希腊罗马到文艺复兴以降的西欧艺术,不必在Art前加上形容词「西方」(Western)。从西方人的观点看来,其他地方的艺术,都是附属支流或野蛮未开,必须在Art前加上地方形容词,以示区别。现在柯龙纳思以多元观点论世界艺术史,艺术(Art)无所不在,世界各地的艺术一律平等,西欧有艺术,中国也有。因此《中国艺术史》便必须写成Art in China才算公允。
以利玛窦而言,他可说是当时了解中国最深的西方知识份子,偏见最少,心胸最宽。他对中国文化在各方面都有好评,唯独对绘画误解颇多,见解肤浅。他认为中国画家「根本不知油彩画为何物,亦不知透视之法。因此,他们的作品多似死物,毫无生气。」(Oriental Art, 1.4,Spring 1949, pp. 159-161)以中文名字「曾德昭」(或「谢务禄」)在北京活动的赛米多(Alvaruz de Semedo1586-1658)于一六四一年亦云:中国人绘画,「只是好奇而已,并不追求完美,既不懂得用油彩,亦不知道画光影」;不过,「近年来,有些中国画家已开始拜我们为师,学习如何运用油彩,相信不久他们就会画出完美的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