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威格最后的放逐:一个永恆过客的错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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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 George Prochn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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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描述

喧嚣年代里,褚威格的静默人生

  马克思说历史会重演,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闹剧;而褚威格的人生则一再逆转了这句名言里的历史重演顺序,总是先闹剧,然后悲剧。

  斯特凡.褚威格(Stefan Zweig, 1881-1942),富有的奥地利公民,到处为家、居无定所的犹太人,着作等身的作家,泛欧人道主义不倦的提倡者,爱结交朋友者,崇高的反战主义者,爱狗者,厌猫者,爱拈花惹草者,向男人抛媚眼者,面对年老的摧残而变得卑怯者,面对神祕的死亡而镇定自若者——褚威格属于体现所在环境之魅力与腐化的那类人。

  一九三○年代,斯特凡.褚威格已是世界上作品被译成最多国语言的在世作家。他的长短篇小说和传记引人入胜,一推出即畅销。褚威格也是个知识分子,各种雅俗艺术的爱好者。但希特勒掌权后,这位大力提倡国际人道主义的名作家,才几年光景就落入日益孤立的流亡生活。从伦敦到巴思到纽约市,再到奥辛宁、里约,最后落脚巴西贝德罗保利斯,然后于一九四二年,在该地一狭仄的平房里,与妻子自杀了结一生。

  褚威格曾被形容为「人类灵魂里永远的旅人」,流亡不只是政治、地理上,也是自我存在上、心理上的放逐,可能早在故乡时他的自我放逐已然开始。褚威格认为他们那一代会像以色列的孩子那样消逝,在沙漠里漫无目的地徘徊,始终看不到应许之地。他叹道:「怎么看我们都是被摆错地方。」

  作者透过禇威格的事蹟,探讨上世纪三、四○年代欧美两地于人文思潮上的鸿沟,流亡者的乡愁以及对新世界的允诺与失落,探究「流亡」状态对于一个人的精神上的深度影响。此书也揭露褚威格如何透过他的作品、思想、行为,体现了一个时代的结束——欧洲这个西方文明典范的骤然崩解。

本书重点

  ★一部以流亡为主题的着作,透过奥地利作家斯特凡.褚威格(Stefan Zweig)的生平铺陈。
  ★褚威格如何从一个自主放逐者,成为无国之民的流亡者?
  ★本书探讨这位享负盛名的畅销书作家自杀的可能原因。为什么有些流亡作家在新世界能如鱼得水,有些则走上死亡之路?
  ★褚威格的一生,说明了艺术家身处乱世所应负的责任方面几个永远存在的问题:个人对蒙受同样苦难者所应负的责任;政治在人文艺术领域里的角色;艺术在教育里的位置。
  ★2014年《序文评论杂志》INDIEFAB年度图书奖决赛入围(传记类)
   2014年「美国国家犹太人书奖」年度最佳图书奖(传记类)
   亚马逊网路书店读者4.5★评价

书评赞誉

  「以抒情诗般的语言写成的专题着作……《褚威格最后的放逐》其实不是——或者说不只是——褚威格晚年传记。它是对脱序人生的个案研究,对不只失去家且不再能界定家之意义者的个案研究……普罗契尼克先生让人深刻感受到战时许多流亡者的感受……(他)笔下文字让人心有戚戚焉。」——《华尔街日报》

  「缜密、有扎实的事前研究为基底、从头至尾紧贴人性,《褚威格最后的放逐》刻画一人和那人不尽的流亡。」——《经济学人》

  「《褚威格最后的放逐》是让人爱不释卷、特别缜密、令人伤感且直率的专题着作。普罗契尼克以坚持不懈的调查为基础,试图釐清一位仍享有常人所无缘享有之名气的作家自杀的动机。」——《纽约书评》

  「让人获益良多……一部从历史、文化层面批判欧洲最黑暗时期的大作……褚威格的忧思才情在这部堪称典范的专题着作里得到最透澈的探讨。」——《泰晤士报》

  「教人击节赞叹的一本书……普罗契尼克把重点摆在褚威格晚年,详细探讨他于一九三○、四○年代的流浪生涯——流浪到美国、英国和最后一站巴西。褚威格在纽约住过一段时间,而普罗契尼克以动人笔触描述这位作家因其在犹太流亡人士圈子里的独特声望所招来的困扰,特别是在欧洲境内仍有数百万犹太人处于垂死困境之时。」——NewYorker.com

  「引人入胜的专题着作,探讨一位逃离纳粹魔掌,却在一九四二年于巴西某城镇,和第二任妻子萝特自杀共赴黄泉的作家……褚威格不愿向外人透露内在情思,但普罗契尼克的锐眼和善意的幽默带我们进入这位具有深厚文化素养者的人格世界。」——Vogue.com

  「说到谈褚威格的书,很难想像还有比这更好的,或更配得上如此复杂、多面向的一位人物的书。」——《洛杉矶书评》

  「《褚威格最后的放逐》兼具简练、个性鲜明、步态从容的散文体优点……普罗契尼克摆脱传统传记从生至死的叙述窠臼,尽情发挥他的想法和他的散文功力。」——《电信报》

  「在普罗契尼克这部带着悲凉况味的着作里,斯特凡.褚威格代表欧洲万千被迫漂流异乡的知识分子……充满洞见与深思且让人无比伤感的一部着作,描写一位遭历史逼上悲惨漂泊之路的人。」——《科克斯书评》

  「乔治.普罗契尼克的描写功力好得无以复加……普罗契尼克追索褚威格的足迹,揭开在他晚年将他吞没的黑暗。而在他笔下,萝特也以远更完整的面貌呈现。他们自杀的消息让欣赏褚威格者和他的友人震惊不已。《褚威格最后的放逐》使那最后一幕似乎更容易理解得多。」——《独立报》

著者信息

作者简介

George Prochnik(乔治.普罗契尼克)


  小说家、人物传记作家。他的文章、诗作、小说发表于多份刊物上。曾于耶路撒冷的希伯来大学教过英美文学。着有《追寻寂静》(In Pursuit of Silence: Listening for Meaning in a World of Noise)与《普特南隐身之所》(Putnam Camp: Sigmund Freud, James Jackson Putnam, and the Purpose of American Psychology)。目前住在纽约市。

译者简介

黄中宪


  1964年生,政大外交系毕业,现专职翻译。译作包括《从帝国废墟中崛起:从梁启超到泰戈尔,唤醒亚洲与改变世界》、《维梅尔的帽子:从一幅画看十七世纪全球贸易》、《未竟的帝国:英国的全球扩张》、《帖木儿之后:1405~2000年全球帝国史》、《哈布斯堡的灭亡: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奥匈帝国的解体》、《太平天国之秋》、《战后欧洲六十年1945~2005(全四卷)》、《莎士比亚变动的世界》等。

图书目录

导论

1 从奥德修斯到伊底帕斯
褚威格的人生一再逆转了马克思名言里的历史重演顺序,总是先闹剧,然后悲剧。

2 乞丐与桥
此时中央公园周边的摩天大楼,让褚威格想起围住内院的一面宏伟城堡墙。那城堡主楼抵抗他的攻击。

3 狂热的偏执狂
一百个名字与你搜寻的目光静静地、耐心地相会,就像后宫女奴迎接主人,卑微地等待召唤,且欣喜于雀屏中选,得到宠幸。

4 静默与喧嚷
褚威格把维也纳、他母亲、犹太教三者,在他发展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说成同一类:它们是教人放下执着的三位缪司。

5 一语一世界
语言原一直是他逃离世界的凭借,但这时却渐渐变成陷阱,因为他担心他正全力投入的新语言,最终会腐蚀掉他的德语。

6 往咖啡馆的路上!
咖啡馆无法言喻且绝无仅有的美好,肯定与天方夜谭息息相关。普鲁士的正步和维也纳的咖啡馆是无法并存的。

7 全球轮盘
涓滴之流,溪流,氾滥的洪水,冲激着人们涌往世界各地,从天上落下,被海水抛起,被拚命飞转的红黑轮盘随意抛送到异地。

8 教育乌托邦
我的目标不是有朝一日成为大批评家或文坛名人,而是成为道德权威。

9 永别美国
她所给予斯特凡的,乃是一种笃定,不管他做什么,都一定会有她陪着一起做的那种笃定。

10 战时园圃
英格兰人日复一日都这么沉着冷静,这是怎么办到的?褚威格一心想解开这个谜团。

11 跨越藩篱的乐园
欧洲式文明被困在残暴压制天性和肆无忌惮抒发天性的无可救药的二进位电路上。战前欧洲社会和纳粹政权,两者都犯了拚命为使社会达到最大的一致,而把个人真正自由的理想踩在脚下的错。

12 缄默退场
他要她不要忘了他们,但也要她不要觉得孤单,要为所有爱她的人心存感恩。他告诉她,她定会看到更美好的世界,在那世界里,挚爱不会遭拆散。

后记
致谢
註释

图书序言

导论(节录)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某日快中午时,斯特凡.褚威格(Stefan Zweig)在窄小的黑色铁床上醒来,旁边摆着他妻子萝特(Lotte)睡的铁床。他从玻璃杯里拿起假牙,穿上皱巴巴的宽松长裤和衬衫。驮畜橐橐走过房子下面的石板路。鸟儿在树冠发出刺耳叫声,昆虫爬过他的皮肤。

  褚威格是世上最知名的作家之一,有钱的人道主义者,维也纳的世界主义者,自认与西格蒙德.佛洛伊德、亚伯特.爱因斯坦、托玛斯.曼、赫曼.赫塞、阿尔图罗.托斯卡尼尼(Arturo Toscanini)之流的人物为友;人生就快满六十,爱用紫墨水书写,只要出门几乎都是一身燕尾服。

  他住的是一间老旧的小平房,点燃一天的第一根雪茄后,他步出屋门,走下长满洋绣球的陡阶梯,来到马路对面的「优雅咖啡馆」(Café Elegante),花半分钱享用一杯美味的咖啡,与谈得来的店老板练习他的葡萄牙语,周遭是一些深肤色的赶骡人。他的葡语并不流利,谈话时一再脱口西班牙语。然后他走回陡梯,在充当他起居室的覆顶游廊上坐下,工作了几小时,偶尔抬起头,从绿色棕榈树叶上方,望向壮丽的马尔山脉(Serro do Mar)。小他二十七岁、原是他祕书的萝特,在附近工作,替他校正他正在写的短篇小说《象棋的故事》(Royal Game)草稿。屋里,女仆正为搞定冒烟的烧柴炉子辛苦忙着。

  吃过相当简单的午餐(主要是鸡肉、米饭、豆子)后,斯特凡和萝特就着一本收录历来精彩棋谱的书下了一盘棋。此时他们住在贝德罗保利斯(Petrópolis)镇,该镇位于山丘上,山下就是里约热内卢。下完棋,两人从贝德罗保利斯镇的主街往外走了长长的路,步上一条通往美丽丛林的古道,丛林里到处是野花和小溪。然后两人回家,继续工作。写信。读他在地窖里发现的一本蒙尘的蒙田着作,写下读后感(他写道,「那时一如现在,世事纷乱,到处烽火,战争升高到兽性的极致。在这样的时代里,人生的诸多难题合而为一:我如何才能保住自由之身?」),然后上床睡觉。如此日复一日、週复一週。

  但这天,他满脑子难以置信地想着,自己怎会落得这样的处境。在写给老婆娘家的信中,他以惊愕口吻激动说道:「我无法相信六十岁时我会坐在巴西的一个小村落里,让光脚丫的黑人女孩侍候;离我生活中原有的一切,书、音乐会、朋友、交谈,千万里远。」他留在奥地利的所有资产,他在捷克斯洛伐克家族纺织业里的股份,他辛苦带到英格兰的所剩家当(一九三四年第一次流亡后他落脚于英格兰),在他眼里都已不属于他。他一辈子拚命收集的众多手稿和乐谱,散落世界各地。他一再向人在伦敦的内弟媳表达「我急切的希望,希望你把所有衣物、内衣、亚麻织物、大衣和我们留在那里的东西都拿去用⋯⋯算是帮我一个小忙,而日后你会知道,这让我心情舒服许多。对于永远无缘再见的东西,我的遗憾就少了一些」。

  但特别之处在这里:虽然离开了人生中原本拥有的一切,斯特凡.褚威格斩钉截铁表示,「我们在这里极快乐。」风景美,人心好,物价便宜,生活有趣。他和萝特愈来愈有力量面对这黑暗时期——「唉,我们还想有更多力气,」他写道。只有想到吞噬他们旧家园的那种无法言喻的苦难,快乐才蒙上阴影。纳粹占领区日常生活的消息,比战场动态报导更让他们心情低落。在巴西一派和平繁荣之际,斯特凡担心世上仍会有数百万人饿死。欧洲在自取灭亡,巴西安然置身事外,使巴西有权有势者生起一股新的民族主义,憧憬着自己将成为左右战局的重要力量。但巴西人的和善不变。他写道,「真希望能寄给你巧克力或咖啡与糖,在这里这些东西便宜得离谱,但目前看来那还是奢望。」

  在贝德罗保利斯镇,动盪不安的欧洲不在当地人的关心之列,一如过去中国的挣扎求生不在他之类的欧洲人关心之列,而斯特凡.褚威格就困居在该镇满眼青葱的山上。这样的一种褚威格形象,对今人来说,既让人难以忘怀,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位世上最受吹捧的作家之一,自豪于身为欧洲知识界名人和艺术圈名人的桥梁,更甚于自豪于自己的文学创作成就,最终竟落得在龚萨尔维斯迪亚斯路(Rua Gonçalves Dias)三十四号,过着他所谓僧侣般的生活。但他写道,这空间上的距离(他向其出版人所说的,他避难巴西的「彻底幽居」),也使他得以心无旁骛地完成他的回忆录《昨日的世界》(The World of Yesterday),以及「修订完」他先前写的所有东西。他曾告诉某位同样流亡的异乡者,在贝德罗保利斯,他周遭的乡间「似乎被人从奥地利语译成热带语」。随着维也纳的前景更为黯淡,这个城市作为艺术乌托邦的虚构角色,在褚威格眼中反倒更为鲜亮。在这点上,他类似他的老友约瑟夫.罗特(Joseph Roth)。曾有人说罗特「爱奥地利之心随着奥地利的日益萎缩而大幅膨胀,在他的故国消失于世时达到最高点」。

  当驮着香蕉的驴子从他屋下经过,他的女仆在隔壁厨房轻柔唱歌,褚威格想起自己人生最鲜活的记忆。一八八八年维也纳上流人士最后一次聚集于旧城堡剧院(Burgtheater)那一幕,最令他难忘,因为那为他热中于美感的成长环境留下了见证(这次聚会后,这座堂皇的建筑便遭拆除)。褚威格写道,最后一次演出一落幕,全场悲伤难抑的观众全跳上戏台,「从他们所挚爱之艺术家所踏过的木板」撬下一小块做纪念。那之后几十年里,在维也纳整条环城大道(Ringstrasse)沿线,装饰繁复的资产阶级家里,都可看到这些来自城堡剧院的残片「保存在昂贵的匣子里,就像圣十字架的残片保存在教堂里那般」。褚威格推断,那简直是「对艺术的狂热追求」,并且维也纳各阶层的人都热中此道。此外,这一狂热的执迷使艺术家得以在创作上更上层楼,因为不只赏识,还有吹捧,都能促进创作。他严正表示,「艺术一向是在其成为一民族日常关注的对象时达到巅峰。」而当他从书稿上抬起头时,憷目皆是深绿和金黄的棕榈树,草木青葱的陡丘,空旷辽阔的天空,他惊讶他生命中那些人都到哪儿去了?没人比褚威格更老于世故。他以为自己已听遍世间所有声音,但新居的宁静,却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闻。
 
  有些人的一生令我们侧目,因为他们的过人天赋——创作或为恶的天赋——令人迫不及待想要一探究竟;然而也有另一些人引起我们兴趣,因为他们如同强效的透镜,折射出重大时期。

  斯特凡.褚威格——富有的奥地利公民,到处为家、居无定所的犹太人,着作等身的作家,泛欧人道主义不倦的提倡者,爱结交朋友者,无可挑剔的东道主,家中歇斯底里者,崇高的反战主义者,虚伪的民粹主义者,神经质的感觉论者,爱狗者,厌猫者,藏书者,穿鳄鱼皮鞋者,花花公子,忧郁症患者,爱泡咖啡馆者,与寂寞之人心灵相契者,爱拈花惹草者,向男人抛媚眼者,暴露狂嫌疑者,被定罪的骗子,巴结权贵者,捍卫弱势者,面对年老的摧残而变得卑怯者,面对神祕的死亡而镇定自若者——斯特凡.褚威格属于体现所在环境之魅力与腐化的那一类人。

  如今,在欧洲许多地方,可买到许多新版的褚威格着作。在法国,他的中篇小说定期重新发行,而且几乎每次都冲上畅销书排行榜。褚威格的着作塞满商店橱窗和机场的行李传送带。他在义大利和西班牙很有人气,在德国和奥地利有他的书迷。但在英语系世界,特别是在美国,直到数年前,斯特凡.褚威格还几乎是无人闻问。我成长和研究文学的那些年,从未见过褚威格的作品。我向朋友问起他,结果几乎个个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我渐渐地清楚,直至一九四○年代初期为止,他的着作,即使在北美,读者都还很广;因此,他后来消失得如此彻底,令我困惑,想弄个明白——是什么因素把斯特凡.褚威格打入冷宫?

  他的生平事蹟揭露了战前欧洲的文化生活,但他的流亡则披露那一文化被转化为美洲风格时该文化的遭遇,且这一披露发人深省的程度不逊于前一披露。褚威格的一生,说明了艺术家身处乱世所应负的责任方面几个永远存在的问题:相对于对自身艺术创作所应负的责任,个人对蒙受同样苦难者所应负的责任;政治在人文艺术领域里的角色;艺术在教育里的位置。他的事蹟也让人不禁要问我们如何归属于某地,相对于世界主义的理想,个人对家庭与族群之根应负什么样的责任。褚威格作品触动了无数人的生命,还有他在萨尔斯堡的山上,自宅的露台打造的避难所——有欧洲数十位人道主义者和艺术家前来此地,在树荫下坐着聊天——使褚威格既是他那时代之重要思潮的催化剂,也是那些思潮的交会中心。他以「该来的躲不了」,作为回忆录的卷首语。这句引自莎士比亚剧作的台词,随着褚威格与现下的步伐一致与否,让他的事蹟受到不同的解读。

  褚威格本人甚至把他从光彩堕入黑暗一事,视为一更大现象的表征。他在《昨日的世界》开头斩钉截铁表示,「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从如此的精神高度,如此严重的道德倒退,那是过去任何⋯⋯一代人都未曾遇过的。」事实上,不是只有他一人有如此遭遇,但堕入黑暗所带来的冲击并未因此稍减。短短几年间,他就被赶出欧洲艺术名人圈,流离四方,这样的悲惨遭遇始终让他觉得惊愕,无法释怀。「我被拔离所有根基,拔离滋养它们的大地,那是过去罕有人遭遇过的事」,他在一篇有时似乎过于妄自菲薄的自白中如此宣告。
 
  他在一九四一年夏快离开美国前往巴西时写下这则自序。当时他住在纽约州的奥辛宁(Ossining),他自传的初稿就在那里写成。如果说他在贝德罗保利斯的家充满自然野趣且偏僻,他位于辛辛监狱上游一.六公里处,哈德逊河畔小镇的住所,则显得寒碜、荒凉。萝特在写给英格兰娘家的信中说,「在奥辛宁,没有值得一做或一看的东西。」辛辛监狱是唯一让奥辛宁出名的地方,而她指出,「这事能忘掉最好。」斯特凡的友人、欧洲笔会(European PEN)主席朱尔.罗曼(Jules Romains),曾问褚威格为何挑这个「荒凉的郊区」住,担心那地方会使他情绪更为低落。

  七月某日下午,褚威格第一任老婆与前夫所生的女儿苏瑟.温特尼兹(Suse Winternitz),替斯特凡在拉玛波路(Ramapo Road)七号这栋房子的草坪上,拍了数张他坐在藤椅上的照片。他一如往常地用心打扮,穿上又轻又软的长裤、白衬衫、带小圆点花纹的蝴蝶结。他已五十九岁,但修剪得非常整齐的胡子,还有从高额头往后梳、同样修剪整齐的头发仍然乌黑,与他让人看不透的黑色眼睛相一致。只有眼角鱼尾纹和下方曲褶里挤在一块的皱纹,洩漏出他的年纪。他身子往前倾,翘着右腿,或许是向与他交谈者倾身。在那天所拍的某张照片中,有股紧绷劲使这姿势显得很有精神,表示他刚听到令他关注的事。在另一张照片中,那股劲卸掉了,他看起来就像世上最悲伤的人。在这两张照片中,他的眼神都带有吃惊的意味。世人常论及褚威格如鸟般的处世作风。在这些照片中,这只鸟或许砰一声,重重撞上误认为是天空的玻璃。

  他曾在自传中论道,「我的一个个今日和每个昨日,我的起起落落,分殊多样,致使我有时觉得自己这辈子不是只有一种存在,而是有数种存在。」他已被迫「像个罪犯」般,偷偷摸摸地离开那个让他有幸在其中长大、吸取维也纳丰富的文化资源、被欣然纳入咖啡馆交谈圈的「超国家大都会」。褚威格强烈觉得他流亡美国时的人生犹如一场戏,而且他所遇到的人,个个都察觉到他这一心境。一九四一年六月某个晴日,克劳斯.曼(Klaus Mann)在第五大道巧遇褚威格时,曼所长久景仰,视之为「不倦的奋斗精神提倡者」的褚威格,显得很怪——不修边幅、神志恍惚。褚威格想着不为人知的事想出了神,浑然不觉曼已走近。直到曼对他说话,褚威格才「如听到自己名字的梦游者」,身子突然一震,勐然变回过去那个优雅的世界主义者。但先前那个失魂落魄的神情,曼永生难忘。几个星期后,逃难的剧作家卡尔.楚克迈尔(Carl Zuckmayer),与褚威格共进晚餐。褚威格向他问起一直像个影子在过活的人生有何意义,那时,他也见到同样的眼神。当时褚威格说道,「我们只是鬼魂,或者说回忆。」
 
  最重要的,褚威格了解到流亡不是静态,而是个过程。「你才刚开始流亡,」一九四○年他向安德烈.莫鲁瓦(André Maurois)说道,「你会了解世界如何把流亡者渐渐拒于门外。」这时,褚威格在欧洲各地行走已有颇长时间,因而得以向另一位友人如此简述他的身分:「以前身分是作家,现在签证上是专家。」从一九四○年三月至一九四一年八月底他结束旅居奥辛宁为止,加在褚威格英国护照上的诸多领事馆盖章,还有它们的日期、印记、签名和草草写下的数字、以符号标记的入境情况和效期,把十九页的内页盖上密密麻麻、艰深难懂的刻印文字,使他的护照类似《天方夜谭》里,裹着咒文的护身符。

  什么因素造就出顺遂的流亡?从内在的坚毅、心胸的开通、外在的支持网络三者的关系,是否可计算出难民存活的机率?为何托玛斯.曼(Thomas Mann)、卡尔.楚克迈尔、褚威格友人乐队指挥家布鲁诺.华特(Bruno Walter)在美国如鱼得水;而褚威格、贝托尔特.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剧作家恩斯特.托勒(Ernst Toller),却几乎完全无法接受他们在美国的生活经验?戈培尔嘲笑这一整批流亡作家,称他们是「休假中的尸体」。这一嘲弄当然说中了流亡者心中的主要恐惧,也是褚威格挥之不去的阴霾:逼人离开家园,使人与过去断了联系,从而使人走上死亡之路。当时美洲大地正在改组的欧洲侨社规模甚大,但此事并未减轻流亡者这方面的忧心。

  战时外移的艺术家、知识分子极多,因而有史学家拿此事与拜占庭失陷后希腊学者的外逃相比。褚威格在美洲的生活,为一九四○年代欧洲的破碎心灵漂泊美洲各地时所栖身的那些饭店,套上了一面透镜——一连串房间,从一不知名之地不可思议地逃到另一不知名之地途中的数百个小站。那些一身宽松长裤和臃肿外套的流亡者,聚集在饭店大厅和咖啡馆,用他们原来所习用的语言彼此低声说话——他们逃到稍稍离开市中心的居住区里,坐在长椅上;在那些居住区里,更早来的难民所留下的东西、店铺、名字、建筑残块,都让他们想起老家——然后回到他们所无力摆脱的过客状态,想办法弄到证件和工作,以及打工证明。

  布鲁诺.华特认为要有惬意的流亡生活,祕诀在于记住「这里」和「那里」的区别。褚威格受害于迁徙生活的荼毒,成为流亡失败者的典范——或许可称作罗得之妻症候群——他极了解旧家与当下环境之间的差别,因而忍不住回头望。在拉玛波路七号撰写自传时,褚威格写道,他一再从他所谓的「绝望深渊」中仰望他已失去的那块大陆的「那些旧星形」;而在那深渊中「如今,半盲的我们,用遭扭曲、破碎的灵魂到处摸索」。

  今日是个不断在脱节、文化价值观颠倒的时代,而在这样的时代里,褚威格那段看着世界渐渐将他拒于门外的经验——他的失去家园、语言、文化参照点、朋友、书籍、使命感、希望——似乎不只令人感伤,还令人费解。那让人想起托玛斯.曼的哥哥海因利希(Heinrich)的一句话:「被征服者就是最早看出历史将如何发展的人。」

图书试读

1 从奥德修斯到伊底帕斯(节录)
 
褚威格何时才开始真正感觉到自己在流亡?他在影片中留下的短短几秒影像,有个引人注目的特点,即显得很有精神。一九三三年褚威格五十一岁,镜头前虽然与人谈笑风生,他的精神状态已然大不如前。那年萨尔斯堡音乐节前不久,他告知某友人,他决定那整个冬天都不会打开他在卡布金纳(Kapuzinerberg)山上的房子,甚至更久之后才要打开。他写道,「唉,这里变了很多,尤其是内在;扩展自己房子、自己收藏的那份喜悦……已完全消失,我在想离开我土生土长的地方,把生活过得更简单些,从而过得更多变化(尽管这么做的压力无疑不是来自内在)。」
 
即将到来的音乐节,有他的偶像理察.史特劳斯和友人布鲁诺.华特当指挥,他心里自是充满兴奋期待,但希特勒祭出「千马克关税」(Thousand-Mark Tariff),毁了他的兴奋之情。这场音乐节台上的艺术家和台下的观众,都以德意志人为主,为破坏这场活动,以在德奥合併前搞垮奥地利政府,纳粹党对越过德奥国界的本国人课以巨税,使许多粉丝和音乐家无法出席盛会。
 
接着还有更为蛮横的侵入行径。如果音乐节开幕那天,褚威格刚好从住家所在的山丘往下走去会场,他可能会看到两个编队的德国飞机,突然飞过阿尔卑斯山边界进入视野。这些飞机愈飞愈近,在上空轰轰响,然后突然朝萨尔斯堡的中世纪老街道撒下大量传单。传单要奥地利人向政府造反,把存在银行里的钱全提出来。某份传单上的大标题激动喊道,「兄弟,握紧拳头!」为了让奥地利人心生恐惧,纳粹党还点燃绑在电线杆上的爆竹,模仿炸弹攻击的情景。褚威格怎能不心烦?几乎每个夜里,在两国边界上,都有纳粹党人朝奥地利卫兵丢砖块,冀望借此挑起事端,好让希特勒有入侵借口。褚威格信誓旦旦表示,有些夜里,他听到德国坦克的隆隆行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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