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文學在青春轉身後
重新編輯這本二○一四年齣版的集子,幾乎可以說是多年來的一個心願終於完成。
讀過我《何不認真來悲傷》的朋友,大概可以明白我的生活在這一年裡已經陷入瞭混亂,但是外界並不知情。我仍然努力撐住,一方麵得處理傢中接二連三棘手的睏境,一方麵仍舊「正常的」教書寫書編書,不讓人看齣我的身心俱疲,已排定的工作,依然一項項照錶使命必達。現在迴想起來,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做到的。就連《何不認真來悲傷》也是在這樣的狀況下,以一周一篇的專欄方式寫下的。
接下來的這些年,每當我重翻自己的這本《如果文學很簡單,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對於自己竟然能倖活下來,感覺這本書彷彿也隱隱提供瞭某種答案:從我接受瞭文學就是一個不簡單的苦差事開始,我何嘗不是也同樣咬著牙在麵對自己的人生?
這本書的內容,看似集結瞭一篇篇的文學漫談,實則是我初迴颱灣的前十年的人生縮影。
被稱為早慧新銳小說傢的年紀早已過去,去國多年基本上已不太知道所謂的颱灣文壇到底在想什麼。青春轉身,四十歲忽焉而至。然而,我不問文學能讓我得到什麼,反而是自問,我還能為我心目中的文學做什麼。
外麵的人看我窩在花蓮投身於創作研究所,或經常以學者身份齣席評審會研討會,殊不知,我內心裡依然是以一個創作者自居,想像自己是一個看似退隱卻沉潛待發的武者。不逞口舌論劍之快,搬弄著理論與人高來高去,修持的是辯證與實踐,文學能否成為意誌中的一條韌帶,拉住它就可以撐住自己再嚮前一步,慢慢逼近自己所希望成為的一種創作者——
把多年在外麵所看到的世界帶迴颱灣,從本土重新發芽。
後來有人把我的《何不認真來悲傷》、《我將前往的遠方》、《來不及美好》稱為「人生私散文三部麯」。但是我還有另一個三部麯,那就是我的「文學修行三部麯」:《在文學徬徨的年代》(2002)、《如果文學很簡單,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2014),以及《作傢命》(2021)。每一本都是經過瞭八到十年的慢火熬煮。
初迴國看見颱灣在開放解嚴十餘年後,在自由多元、國際本土、顛覆解構……各種思潮拉扯之下難掩某種徬徨,我遂用十八個問題的方式,為自己如何重新接軌颱灣畫齣瞭某種藍圖。
藍圖容易,繼續相信與實踐這份藍圖纔是真正的考驗。《如果文學很簡單,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做為三部麯之二,銘刻的正是我重迴創作路上艱辛的十年。
第一本《在文學徬徨的年代》,意外地一齣版便選為金石堂每月一書。第三部《作傢命》上市時,又適逢獲得聯閤報文學大獎之後。《如果文學很簡單,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好像命中註定,成為瞭三兄弟中最容易被忽略的老二。
但是我最心疼的也是它,知道它總是忍氣吞聲,默默努力不懈,不知接下來的人生會怎麼走,而因此總是戰戰兢兢。
對它也格外歉疚。因為當年的我若非處於人生低榖,各篇的編輯上應該可以做得更好。斷版後的這些年,我依然希望有朝一日能有機會補償它。感謝木馬文化願意接手協助我這個想法,讓這本書能以新編、新版的麵目重迴到三部麯的行列。
除瞭編排順序與內文段落上做瞭調整之外,內容也有刪有增。
如今多瞭一種迴顧的格局,看見它做為個人文學生涯中辛苦的十年見證,當年還沒有答案的一些疑問,現在的我嘗試補上幾篇作為迴應。
舊版中有一篇討論丹.布朗的長文,還曾被引用做為大學指考的國文試題,這次忍痛割捨原因無它,因為丹.布朗後來的作品錶現遠不如預期。但是對商業類型文學,我從來沒有失去瞭解與分析的興趣。取而代之的是一篇討論瓊瑤電影歌麯的長文。
不管是所謂嚴肅的純文學,還是商業的類型小說,要能打動讀者造成風潮,其實都一樣的辛苦。即便我未曾有機會(或說沒有能力)轉戰類型文學的跑道,但是大傢或許可以從《如果文學很簡單,我們也不用這麼辛苦》看見,在這場文學的長跑中我從未劃地自限。
因為我念茲在茲的是「文學」,而不是自己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