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序
怕什么 什么必然发生 我在2011年的时候,在《南都周刊》开始了一个专栏,叫〈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
关于这个专栏,其实还有一个起源。就是2010年的夏天,当时我身在德国Heidelberg(海德堡),一个风光明媚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明信片上你会看到的那种典型的欧洲风光明媚。我在这个风光明媚的地方游山玩水的时候,收到一个电邮,这个电邮是韩寒的编辑发过来的,问我有没有兴趣写《独唱团》。
当然,大家从来没有看过我的文字刊在《独唱团》上,因为他们是在第一期之后找我的。
当时,我收到约稿,也就是说有机会向很多很多会看中文的人,讲一些我想讲的话。我觉得我应该答应的,但,写什么呢?我就在Heidelberg这个乐园一般,这个似乎人人都不需要害怕的地方,诡异地想到我常常看到的一些关于我由A一直写到Z,半真不假的书写以某字母为首的种种恐惧症。我写得很开心,是开了心。
与此同时,我会问一些人,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你会怎样呢?主要的反应不外两种:一是,担心天下大乱,他们有一种假设,就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怕,一定会做一些坏事;二是,更基本的,就答「不可能」,不可能什么都不怕。我明白他们的反应,但我也觉得他们大抵已经失去某种天真,某种想像,某种假如。
慢慢我发现〈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当中的关键字不单是怕或不怕,更是假如。
我可以不断用我的方法去书写假如,但我发觉我不知道如何让我身边的人,可以和我一起去想像假如。
我怎样可以让我们挽回一些天真,挽回一些想像,挽回一些假如。
我不知道。我发觉我不知道怎么可以带你回到乐园,回到一个 Heidelberg般充满着「啊,我们什么也可以」的地方。我不懂得带你去一个乐园,于是我想,我可以试着带你去地狱。
我去地狱的灵感来自最近看的一位哲学家,他谈灾难,他谈我们可以如何面对灾难。他提出一个弔诡的想法:我们就把这个灾难看作必然发生,然后站在这个灾难必然发生的处境之中去想,看看我们会做些什么。简单来说,他的想法就是,我们可以如何避过一场灾难,就是假设这场灾难必然发生。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趣,也觉得跟我们说的恐惧有唿应。
说回我们今天座谈会的题目〈香港,假如什么都不怕〉,好,我不想这个,我想:香港,假如我们怕的全部必然发生,究竟又会怎样呢?
我随意翻翻最近香港的报纸,试图找一些触目惊心的事。其中一个就是,似乎这个城市好怕剩女嫁不出,于是我想对香港说,她们这些人是必然嫁不出的,怎样?然后,我们又好怕有人肥啊,牙齿不整齐啊,又不懂用45度姿态跟人说话啊,但是我也想说,有些人必然是肥的,牙齿必然不整齐的,有人必然直望着你说话的,那又怎么呢?
我也听到很多人说,担心毕业之后找不到好工作,假如你毕业之后必然找不到你喜欢的事做?我听到很多人担心地产霸权,我想告诉你,香港必然是地产霸权的了,然后?我听到某快餐店卖的烧鹅饭一客70元,我告诉你,香港的烧鹅会必然越来越贵的。我看到所有的商场都变得一模一样,因此,我告诉香港,所有商场都必然领汇化。
有人担心香港失去核心价值,因此香港须要思考的就是,我们必然失去我们的核心价值。接着,我们听到很多人担心西环治港,同样,假如必然西环治港了,我们怎样?还有,我们害怕香港不再自由、不再廉洁,假如香港必然不再廉洁、不再自由?昨晚,达明一派演唱会上,我看见荧幕大大的写着,有人担心香港成为中国二线城市,因此我告诉香港,我们必然成为中国的二线城市,如何?
我可以继续写下去,而我们也可以自己想想自己害怕的事情,再想,假如这些事情必然发生,你会怎样?我希望我们不只是思考,而是进入这样的情绪之中,真的发生了!
真的发生了,我们会怎样做,或者我们应该怎样做,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应该说出来,因为,我相信每个人都要自己处理自己的恐惧。
在我暂时结束这段话之前,我想打一个电影的比喻,毕竟我们身处的是百老汇电影文化中心,而且,我喜欢电影。
我想你跟我一起幻想一个场景:一个人,面前是比他矮的一条横樑,一条坚硬的横樑。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根据另一位哲学家的看法,假如这个人竭尽所能走过去,头崩额裂,伤了甚至毁了自己,这是悲剧,而他也成了悲剧英雄;假如这个人走了一次,撞了一次,再退回去,又再走一次,撞一次,不断,这是喜剧,这个人也成了喜剧的谐星,像差利 (Charlie Chaplin)。悲剧、喜剧之外,我们还有戏剧。而一个戏剧里面的人物是这样的,他看见横樑,往往会试试弯腰,然后走过去,这是戏剧。
可我偏偏是喜欢恐怖片的。
这位哲学家的描述没有包括恐怖片。于是,我想,假如是恐怖片会怎样呢?假如是恐怖片,我刚才说的这个人必然会撞向横樑的,但恐怖片不用英雄,比较多怪物,而这个人撞向横樑也不是故事的终结,是开始,从我看恐怖片的经验来推测,撞向横樑之后还有很多可能。
我觉得香港这个时刻,好像一出恐怖片。
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可能註定撞向面前的横樑,我们会注定头崩额裂,血流披面。我走在城市的时候,似乎真的看到人人头崩额裂,血流披面。我喜欢看恐怖片,因为我不知道恐怖片的发展是怎样,是喜剧、悲剧、戏剧,是什么剧,我不知道。
因此,我希望你跟我一齐思考,去感受香港以至此刻的世界,假如我们怕的必然发生,假如我们一觉醒来发现活在一出恐怖片中……
周耀辉
2012年4月21日,香港油麻地百老汇电影文化中心
《香港,假如什么都不怕》座谈会发言修订稿,借序
推荐序1
怕与不怕
文/姚谦 周耀辉原本是我朋友的朋友,知道许多年后因为邀约歌词才见面认识,后来跟他变成long-term直属朋友一直到今天。也许我们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比较投契、价值观也比较相近、对世界都是抱着相当好奇心的人。但我们并不特别亲近,因为我和他分居不同城市,常游走,也都同样不擅长居住在同一个地方太久。近二十年来的相识,见面的次数几乎十根手指头数得出来,不过这都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友谊,偶尔需要通一个长的电邮就可以了。如果机会到了,碰巧可以在同在一个城市,就约见面吧。每次几乎见面都是在这样机缘之下,在阿姆斯特丹、香港、台北或北京。我想我们都不会刻意关注对方的生活动态,在脸书、微博或微信刻意按赞与再跟进表达自己的存在,这样很好。这样可以让我遇到他的文章时以客观、兴趣昂然的新鲜感去阅读他的文字。
阅读他的文字是我认识他这个人这份情缘中最丰盛的一部份,有一点吃力费脑却多趣;因为他的文字可以触及的地方太广太丰富了,充充实实的满足我这个好奇心的双子座。反而每次见面不免落入了人的情感中,嘘寒问暖都是一些无法逃脱的人生琐事,如亲人、学业、工作、感情等等、觉得自己的俗气。在文字阅读里周耀辉像是脱离肉身的哪咤一样,把人世间奇怪或奇妙的事都翻搅一遍,透过他自己的眼睛和不俗气的心再定义一把。因此,一直期待看到他的新作品。
最近《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可以说是这两年来我看的最绝的一本书;把「怕与不怕」当主题,光是这核心就能理解到:周耀辉这次要伙同阅读者一起向内的跨越。这世界上真的没有谁能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说穿了,人走到了一个地步时许多怕与不怕都会重新再定义;是习惯、是延伸、是手段、甚至变成了乐观的意义。怕,不单单只是一个猜想或是负面的思考。我想也只有周耀辉能这么经纬分明;把周围的朋友以编号一一列项述说各自心中的怕,但是从他的文字里又能看出他对别人的怕与自己的对照,这是他最有趣的地方。在我心中的周耀辉冷静得一直像是清澈的一面镜子,另一面又有约制恰当的温情,周遭的事和人一对照到他那里,就透澈许多、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纠结。不过最模煳的情感部分,周耀辉依然理性约制的保留给对方,那是属于每个人生命存在必然的牵绊,不用答案。
《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书中,他把害怕用数据、用字母分类编辑,当我阅读到他说以L为首的恐惧症有17种,包括:Lachanophobia,害怕蔬菜;Limnophobia,害怕湖;Lockiophobia,害怕生孩子等等。学名列出的时候似乎所有的恐惧症都像有了一张身份证般,忽然觉得安心了:也只有透过周耀辉的笔,原先模煳深邃的事都可以透明而鲜活存在,不再妖风邪雨的。不过生命的存在自然会延伸、再延伸出新的害怕,生命最难抗拒的就是轮番上阵的迷惑困扰着我们、也吸引着我们。所以适时阅读周耀辉的文字,来对照自己面对自己的生活,是我认识他以后最有趣的经验。
看完了《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之后,我问了自己新的怕什么,我得到的脑子里的回答:此刻最害怕的是:看到台湾电视里,人人都能优雅从容的鞠躬道歉下跪乞怜的景象,新闻与肥皂剧般以年以分类,如泡沫般得越搓越多。所以最近我有一点怕泡沫。
推荐序2
疾病的隐喻──周耀辉《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
文/梁伟诗博士 1996年韩少功的词典体小说《马桥词典》技惊四座,不但以115条词条,虚实交错地收录一条虚构的湖南村庄马桥的生活种种,更与塞尔维亚作家米洛拉德.帕维奇的百科全书式小说《哈扎尔词典》(1984)对照对扬、青出于蓝。如果百科全书体、词典体可以写成小说,那么,词条体还可以书写出何种文学形式?韩少功早在《马桥词典》散文集《圣战与游戏》,就实验过以词条写散文,如「老实:一无是处的人的唯一资本」,从而抒发人生感悟。2012年,香港的周耀辉则进一步实现把词条写成散文的可能性,在刚出版的《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沿用病理学的手法,列出各种各样恐惧症的名称,及人类在生活上、生理上、心理上害怕的事物,再逐一剪裁出有趣的城市生活片段。
很多读者认识周耀辉,大概因为他是一位资深词人。他为达明一派等所写的(非)流行歌词,大都游走于主流与非主流之间,尤以新诗手法入词最令人惊艳,如〈爱在瘟疫蔓延时〉、〈忘记他是她〉、〈爱弥留〉等。周耀辉亦是一位散文作者,包括早年结集的《道德男人》、《梳头记》和近年的《突然十年便过去》、《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在不同书写形式中。周耀辉一直不吝于表现对于字词饶有兴味的思考,除了词作〈得一(イ)半〉,故意把「伴」拆成「(イ)半」,取其「孤身一人是不完整的」及「孤身一人只有自己与自己为伴」的一语相关;近年的〈也〉,也令他联想到「也」可以给合亻或女或牜,全词从不同的身份命运来谈感情;〈彳亍〉更借「彳亍」的缓步慢行之意,寄寓「人生天地间」的涵意。2010年散文集《突然十年便过去》的序文〈纸上染了蓝〉,就写上了这样的一笔──
「我常常觉得『乖』这个字很奇怪,就像是缺了什么似的。对,是一双腿。可能是我先学会了『加减乘除』的『乘』。….然后,我发觉,跟『乖』一样,『良』对我来说也是不完整的字,我想到了『娘』。我不是不明白,女良成娘,但我更觉得是娘必须抛弃作为女人一些珍贵的东西才成就了『良』。」
周耀辉对「拆字」兴趣的背后,乃是一种对世界的好奇和探索。语言作为一种人际沟通符号,在全球化、科学主义的语境下,对「名实」之间最实则的操作,可能便是病症的命名与治疗。2012年,周耀辉在散文集《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将病理学上的恐惧症名称以英文字排列,由A至Z逐一介绍每个字母为首的恐惧症。包括Counterphobia 恐惧没有恐惧症、Coulrophopbia 小丑恐惧症、Deipnophobia 晚宴恐惧症、Gamophobia 结婚恐惧症、Glossophobia 演说恐惧症、Phobophobia 恐惧恐惧症等等,并在全书末段附上「恐惧症清单」。当我们目击字首由A至Z的中英文恐惧症的罗列,或许赫然发现,原来人和世界比我们想像的更复杂,也更简单──因为大家都在害怕。
《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把笔下的城市人物生活片段,以所属恐惧症英文字母编码,例如M字部便出现患有Megalophobia的M2,她恐惧的是大东西。事缘她的一位小学老师,常常跟她和其他的同学说,你们要有大志,做人必定要知道大是大非、大善大恶,当然也必须考进大学。这些「dadadadadada」,终于令M2害怕一切跟大有关的东西,尤其是大人。(页123)想当然的是,害怕原是人之常情,所害怕的对象为何,往往也只跟当事人的个别经历有关。在日常生活的常用语汇,我们很少一下子便说某某有「XX症」,通常只会说「惊慌」、「胆怯」、「害怕」、「紧张」、「焦虑」、「恐惧」。当「恐惧」落实到「恐惧症」或「XX恐惧症」,在文化意义上便即隐喻着这是一个问题,必须要正视要治疗,否则便是不负责任。
现代社会干脆把疾病被推落到命名化、问题化和妖魔化的窠臼。即如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所言:「疾病是生命的暗面,一较幽暗的公民身份。每个来到这世界的人都握有双重公民身份──既是健康王国的公民,也是疾病王国的公民。尽管我们都希望仅使用好护照,迟早我们每个人都会成为疾病王国的公民。」然而,《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并非要我们扮演这个恐惧王国的观光客,而是半真半假的反其道而行,着墨的不是治疗而是了解,了解「患者」恐惧的源头,直面不同人物的逆向思维。正如Megalophobia大物恐惧症患者,所质疑的是「大话」── 一些冠冕堂皇、看似理所当然的大众价值观──恐惧背后所意味的拒绝,每每与世界大唱反调:没有大志可以吗?不向上流可以吗?令人匪夷所思的还有患了Uranophobia天堂恐惧症的U1:
「他开始翻书查典,最先也最常碰到的,是宗教。奇怪的是,经书有关天堂的金句非常少,但教会有关罪人如何得到救赎进入天堂的教导却非常多,并且非常迫切,迫切得甚至发动圣战了,古往今来,死了伤了多少人…他发现,除了宗教以外,最有天堂情意结的相信就是政治了。当然,政治(思想)家们都不直谈天堂,却努力在人间建立乌托邦,可是在连场革命之中,U1所看到的有时更像地狱。」(页192、193)
更有趣的是,周耀辉在《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笔下的课题,甚至与其词作意象和感觉的遥远唿应。在〈包在报纸里的鱼咬人〉首先列出词作〈哽咽〉:「钻到深海里,吞着带腥的回忆,摆动我身体,忘了什么叫安静。朝向鱼网里,反正感情都如此,剩下我自己,用鱼刺雕刻故事。」(页92)指涉情感、记忆和伤痛之间的辩证关系。〈包在报纸里的鱼咬人〉中谈到I1的Ichthyophobia鱼恐惧症,和当中所要抗拒、远离的生命体的痛苦、生与死的纠结,也同时借着不同角度共同探索着人与人、人与物种之间的伤害和不平等关系。从跨界的角度来说,《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以恐惧症为主轴的浮世绘文字,其实是相当「西西」的。
西西是香港首屈一指的作家,她的小说散文大多有意识地作各种各样的文本互涉,不时从各种角度破解对于常识常情常理的迷思。她笔下的主人公往往以相对抽离的口吻议论问题、阐释观点──散文谈及南美足球时,很自然便联想到南美的国家性格和南美作家的鬼马狡黠,《哀悼乳房》的若干段落更有苏珊‧桑塔格和傅柯的文字穿梭其中。至于周耀辉《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同样牵涉到很多中介文本,放射式叙述、收录古今中外各种文化资源,远至古希腊文化、伊迪帕斯王、《千字文》、《圣经》、白雪公主、廿四孝故事,近有日本动画人物Q太郎和前年在香港举行的全球首个黑暗音乐会《暗中作乐》等等。
《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的处理手法,并非直接植入诗篇、医学、哲学、文学、美学各方面的知识,而是信手拈来,使之成为文集的有机组成部分。在每节末段的「你知道吗?」部分,不厌其烦地列出来不及讨论的种种恐惧症名称──「你知道吗?以S为首的恐惧症有四十四种,包括:Scolionophobia,害怕学校;Selenophobia,害怕月亮;Sociophobia,害怕社会。」或许,《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可能无法穷尽各种恐惧症背后的故事,每章留下的尾巴却在在唿唤读者,把世界交给读者──你也可以是世界的探索者。
从创作意图观之,《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原是一次「意念散文」的实验。所谓「意念散文」,即由一个意念开始,用文字将意念延伸筑构。在2007年的《18变──周耀辉词.文.观》,周耀辉已谈及创作至少有两种意图:一是搭桥、一是开门。搭桥就是要清楚看到彼岸的受众,不管大家隔着什么,总要搭起大桥,直达对方的心;而开门的意义则在于开启,引人进入一个秘密,一个想像的空间,最好挑拨起心的层层次次。明显地,《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既开门又搭桥,从恐惧症入手,借着倾诉、纾缓或治疗寻幽探秘,深入人物的灵魂秘密深处,折射出对社会以至世界的反思。
回顾周耀辉在《7749──四十九个我试过、听过、想过的创作练习》的自白,他一直有着把熟悉事物陌生化的好奇心,例如把居住的地方变为异地,并认为方法就是所谓的创意。在《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中,周耀辉用病症(恐惧症)把笔下人物的故事和心路历程变为客体、变成异地,以疑似「治病」的请柬,邀请读者进入恐惧者的世界,经历各色人物的感知。说不定,这是与他一直深受佛洛依德影响有关,佛洛依德爱解梦,周耀辉则探索恐惧症。即使从A1到W1都属子虚乌有也不要紧,读者却真真切切地游历了一个个「非典型」人物世界。因此,《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的「疾病的隐喻」,原是一场设计精妙的骗局──表面上是一趟恐惧王国的猎奇旅行团,实则却是一次既像搭桥手术又像敲碎扑满的创意练习。
最后,回到「恐惧」,我一直认为「恐惧」对于心灵所起的作用,如同生理上的「痛感」。医学专家曾经指出,「痛感」的存在是用来提示危险,如手掌靠近烈火或脚底踩到玻璃碎片会有痛感,都在在以痛感神经警惕身体。同理,「恐惧」不是单纯的心灵感觉,而是一种涉及后果的条件反射,怕痛怕苦怕穷怕终于输不起,都指向一般人不想堕入的不良状态。《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却反其道而行,追源溯始。在看过种种恐惧症个案后,我们可能会窃笑A1到W1的恐惧症是庸人自扰。可是,更要做的可能是反躬求己,包容各种「非典型」的情感和想法,同时学习「无惧」──假如我们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