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印度的黄金传说:美丽与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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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描述

纽约时报年度好书The Point of Return作者Siddhartha Deb
以小说家的笔法揭开当今印度的黑色喜剧,
以真实的人物为本,生动描绘了这个国家的众生相:
既上进又徬徨,既绝望又期待,既美丽又诅咒。

  中国时报开卷2012年度好书

  当富可敌国的1%与贫穷窘迫的99%尖锐对立,乘以10亿人口,会是什么样悚人的光景?西方新自由主义横扫印度,为这块拥有古老文明底蕴的金砖抛光,打磨出光可鑑人的经济成长,同时也豢养出吞噬人心的都市巨兽,销殆了人与家庭、土地和梦想的情感连结。

  世上没有一个国家如印度这般,在缺乏基础建设的沙地上叠床架屋,犹如踩着浮石一般惊险跃进。迅速扩张的科技产业、跨国外包的电信客服,让亟欲摆脱种姓制度窠臼的新世代印度青年,得以穿上西方国家为他们准备的资本主义劣质新衣,看似脱贫,实沦新贫,落入另一种经济阶级制度的无间地狱。那里没有未来,没有梦想,只有残酷的金钱游戏,而他们,始终是输家。

  从企业领导研讨会回响于铺了地毯的会议室,到游魂般的小老百姓逐镇逐乡到小工厂中寻找工作;从天真无邪的女服务生劳作于五星级酒店的销金窟,到农民在田间辛苦耕作只求一家温饱;而吸吮欧美科技蜜汁成长的印度工程师们,则渴望在假经济特区之名辟建的土地上,打造郊区生活的美国梦。

  本书细腻动人,以小说家的笔法揭开了当今印度的黑色喜剧。作者Siddhartha Deb以真实的人物为本,生动描绘了这个国家的众生相:既上进又徬徨,既绝望又期待,既美丽又诅咒。

  ※原书名:《印度 美丽与诅咒》

著者信息

作者简介

Siddhartha Deb


  小说家,一九七○年出生于印度东北部。第一部小说《返回点》(The Point of Return)一出版就入选为《纽约时报》年度图书,第二部小说《表层》(Surface)也进入印度文学奖Hutch Crossword Award决选,并入选为《每日电讯》年度图书。新闻写作、散文及评论散见各大报章杂志,包括Harpers、the Guardian、the Observer、The 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Columbia Journalism Review、Bookforum、the Daily Telegraph、the Nation、n+1、London Review of Books及The Times Literary Supplement。曾获作家协会(Society of Authors)及国家研究院(Nation Institute)奖助,最近成为哈佛大学Radcliffe Institute of Advanced Studies研究员。

译者简介

邓伯宸(第1-3章)


  成功大学外文系毕业,曾任报社翻译、主笔、副总编辑、总经理,获中国时报文学奖附设胡适百岁诞辰纪念征文优等奖。译作包括《哭泣的橄榄树》、《新印度的黄金传说:美丽与诅咒》、《遥远的目击者:阿拉伯之春纪事》、《日本新中产阶级》、《鄂图曼帝国三部曲1300-1923》等(以上皆由立绪文化出版)。

徐大成(第4-5章)

  台湾省立海洋学院(现国立海洋大学)毕业,国立中山大学管理硕士(EMBA)。曾任商船和军舰官员,美商公司经理人,大学兼任讲师,科技公司董事长/执行长及企管顾问等职,译有《新印度的黄金传说:美丽与诅咒》、《遥远的目击者:阿拉伯之春纪事》、《鄂图曼帝国三部曲1300-1923》(皆由立绪文化出版)。

图书目录

前言

CHAPTER 1
大亨:印度一富人

寻找一个有钱人──亚伦丹‧乔哈里引人争议的名声──萨特伯里(Satbari)校区──超级品牌大奖(power brands awards)之夜──世界大使──领导统御研讨会──敌人──野心家──同名同姓

CHAPTER 2
机器中的鬼魂:工程师难以承受之重

早期的原型──提供快乐──低情境与高情境──特别经济区─百万美元豪宅──奈米诗人──甘地电脑──师尊的教诲──法西斯敬礼──美国的阶级───被窃的iPhone

CHAPTER 3 
红高粱:自由市场里的农夫

频死的乡村──印度的肚脐──化学村──麦肯钖与愿景2020(Vision 2020)──特兰加纳(Telangana)胜利──农民市场──普拉海卡(Prabhakar)与公开活动的毛派分子──杜拜与负债──经销商们──「当她离去,阳光依旧」

CHAPTER 4 
工厂:临时工的宿命

临检小组──印度首座埃及风味度假村──钢铁厂──麻尔达工人──工寮-阅读阿马蒂亚‧森-警卫──钳子工──鬼魅工人──梅塔斯山庄

CHAPTER 5 
F&B女子:都会女子讨生活

军火商──以斯帖为什么选择餐饮业──意外──美国经济衰退──德里警察手册──馍馍摊──曼尼普尔──豪华购物中心──男友──再到慕涅卡

致谢

图书序言

前言

  有生之年第一次成为印度公民时,我却要离开这个国家了。一九九八年七月,因为拿到一份研究生奖学金,再过几个星期就要前往纽约,走之前,我领到一份护照,确认我成为印度公民,上面印着一行感人的句子,请求「所有相关人员容许持这份护照的人自由无碍通行」。一时之间,俨然即将离船的小官员,准备面对油头粉面西装领带的西方海关官员,接受他们礼貌的询问,然后顺利通关。但我也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护照上讲的,说了等于没说。

  我生长于钖隆(Shillong),印度东北部山区的一个小镇,小到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环绕钖隆的群山,向下奔去就是水乡泽国的孟加拉,那儿才是我们家族的原乡,但是,二十世纪一桩莫名其妙的怪事,却使故乡成了异邦。一九四七年,我父亲从兽医学院毕业,刚开始在东北部的阿萨姆(Assam)省执业。但就在那时,一个穆斯林佔多数的新国家诞生了。东巴基斯坦的新国界一圈,父亲的老家便跟着消失。父亲的家人,包括不识字的双亲、三个还在念书的弟弟、一个守寡的姊姊和幼龄侄儿,仓皇出走,连锅碗瓢盆都来不及带,逃到了阿萨姆省最大城市古瓦哈提(Guwahati),在城里的贫民区落了户。至于原来那个家,或许就此让给了一个穆斯林家庭,他们则是从那夹在东、西巴基斯坦之间名叫印度的新国家来的,同样也是仓皇出走,连锅碗瓢盆都来不及带。接下来连年内战,到了一九七一年,东巴基斯坦脱离西巴基斯坦,成了今天的孟加拉国。这段期间,战争、种族屠杀、饥馑加上治安败坏,迫使新一波的移民离开孟加拉,往上到了印度东北部的山区。在钖隆,当地百姓大部分是基督徒,害怕新来的穆斯林移住民会反宾为主,因而把所有讲孟加拉语的人都视为非我族类,于是,出现了另一桩二十世纪的怪现象,在他们的眼里,我成了孟加拉人,但他们哪里知道,那片我父亲不得不出走的土地,我从来都不曾居住过。

  十多岁的时候,我偶尔会去古瓦哈提,从钖隆搭巴士要花上四个小时,但说到大城市,那算是最近的了,至于最近的大都会加尔各答,那就远在古瓦哈提一千二百公里之外了。每次去古瓦哈提,我都得特别小心,因为在回钖隆的路上会被警察从巴士上拖下来,说我是孟加拉人,要我滚回老家去。因此我总是带着警察局副局长开给我的身分证件,证明我确实是印度人,家住在钖隆。如果没有这份文件,我有可能什么都是,在印度人眼里是孟加拉人,在孟加拉人眼里是印度人。

  等我终于离开了钖隆,先是去了加尔各答,然后是德里,都市的大环境,人与人之间相见不相识的疏离,倒是把我是哪里人的问题给平息了。和贫富一样,祖籍也不再重要,没人管你是哪里出生的。九○年代中期,我在德里一家报社上班,住的地方叫做穆尼卡冈(Munirka Gaon),意思就是穆尼卡村,位于南德里,步行就可以到校园广阔散漫的尼赫鲁大学(Jawaharlal Nehru University)。南德里尽管是高档地区,穆尼卡却是旧村落的残余,还没有融入城市的发展,反而变成了贫民区,泥土小路曲折,有水牛泡在烂泥里,老先生围坐在黄昏的暗影里抽着水烟袋,四处走动的妇人延袭杰特族印度教徒(Jat Indus)的父权传统,脸部仍然包着。随着都市化,这些穆尼卡的原住民逐渐放弃农耕,变成了房东,由于房租较低,尽管设备简陋些,对许多大学容纳不下的学生,以及从外地来到德里谋生的低层中产阶级,还是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在穆尼卡,最先我是和另外三个人合租一室,后来才搬进一间单人房。白天没有电,因为房子根本就没有申请用电,只有到了晚上,电力公司不可能派车子出来巡查,房东才会非法偷电。尽管如此,我住的那栋房子好歹象征着某种低层中产阶级的体面,不像周边那些低矮的劳工房舍,一到了夜里,不是男人揍老婆就是酒醉互殴,咆哮与哭叫闹成一片。

  房子里的房客都是二十来岁的男生,做各种行业的都有。纳西尔(Naseer)住楼上,是德里郊外一家制衣厂的「剪裁师父」。楼下三个,两个钖克人,一个孟加拉人,全都是修飞机的黑手技工。迪普(Dipu)住对面一栋房子,由于靠得太近,进出往往常会和我在走道上碰头,这位仁兄,人长得俊却心事重重,为了通过印度公务人员考试,已经拼了好几年。他的室友正接受印度情报人员训练,两年内将派往位于中国边界的偏远乡村。

  在穆尼卡住的那些年,我决定考GRE,申请到美国去念研究所。由于考试需要护照,于是我填妥了必要的表格,前往离我住处不远的护照局办理申请手续。要考试前的一个星期,房东递给我一封绉巴巴的信,护照局寄来的,我的申请被打了回票。信上说,警察找不到我的地址,无法证明我住在穆尼卡。于是我回到护照局,把他们的信出示给一名职员看。

  「你的地址写错了。」他说,「所以警察找不到。」

  「但你们寄的信用的是同一个地址呀!」

  「那又怎样呢?」

  「邮差不是找到了吗?」

  职员耸耸肩。「去跟警察讲去。」

  到了警察局,结果相同。我几乎要打消考GRE的念头了,但报社的长官获悉我护照申请被打了回票的事,便差了一名记者给主管护照的部长打了个电话。于是我回到护照局,有人引导我越过一长排的人,进了一间内室,负责的官员当场赶办手续,以便赶得上我第二天的考试。将护照交给我的时候,官员向我道歉,说因为是急件,所以是临时的,有效期限一年,但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换成正式护照,有效期限十年。

  所以我应该早点去办的,但等我有了足够的钱申请美国大学时,一年已经过去了。一九九八年夏,就在我离开德里的报社返回加尔各答与母亲同住时,接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通知,同意给我奖学金进修哲学博士学位。既要出国,当然就必须延长护照;七月的一个清晨,我从市郊搭公车到了艾斯普兰纳达(Esplanade)的护照局,加入人行道上已经排成一长条的人龙。尽管时辰还早,为了避开副(亚)热带的勐烈太阳,我尽量躲在阴影下,等待的时候,几个神情猥琐的男子在行列中穿梭,探问护照申请需不需要帮忙。

  人龙越来越长,天气越来越热也越加潮湿,快到九点时,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躁动的情绪。着了魔似的,我开始计算排在自己前面的人,估量着自己的情势还算不错,即便那些办事员全都是最慢最慢的慢郎中,中午休息之前,我应该可以把申请书递交到柜台上。申请书我可是加意小心准备的,表格都用正体字填写,护照相片用黏的而非用钉的,人头相片露出两耳(为何有此规定,令人费解),带足了申请费用所需要的卢比。

  九点一到,大门打开。人群一阵浮动,短暂的静默,突然,整个行列崩溃,人们一拥而上通往护照局的楼梯。之前,穿制服的警察还出来巡视过排队的情形,才一转眼却不见了人影。

  眼看无法无天至此,我惊得愣在当场,成了人行道上一个孤独的点,久久,才涌身加入人群,拼命往楼梯上冲,到了那儿,却被另一番景象吓到,申请护照的单一窗口前,一条新的队伍已经形成,和两个小时前外面的那条行列完全无关,而且排得老长,已经拉到了办公处外面,沿楼梯而下,转到了人行道上,逼得我别无选择,只能到最后面去排队,重头来过。

  换作是别的日子或不同季节,没有无情的酷热,我或许真会这样。但那天上午我却是直奔柜台,拨开两个人,不理会他们的抗议,插进他们中间。不出几秒钟,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衬衫将我拉出行列,一个满脸于思的彪形大汉举起空出来的手朝我打来,我也不示弱,左手抓住来拳,右手扯住对方衬衫,两个人扭成一团,人们纷纷停下来起闹,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回复队形,袖手旁观我们俩满脸大汗和满嘴脏话。男子挣脱一手伸向裤子后面,我以为他是个黄牛正准备掏刀子,赶紧松手跳开,气归气,却也开始害怕起来。

  男子掏出来的不是刀子而是一张身分证件,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一个便衣警察。半带惊恐,半出于下意识,我也掏出一张身分证件,吼回去:「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手里拿的是报社的服务证,本应在辞职时缴回去的,但却没有。于是,两个人怒目相视,一个是假装不是警察的真警察,一个是不再是新闻工作者的假记者,在一群人当中对峙着,互问对方:「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讲的是孟加拉话,问的问题都有弦外之音,多少带着点威胁,意思是:「这下子你可惹错人了。」但私底下,警察和我都在烦恼,想要收场却又骑虎难下。等到火气冷了下来,彼此松开对方,事情就清楚了,一年前德里的旧事重新上演,警察引着我进入官员办公室,为我换好了新护照。但话又说回来,我们对吼「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一刻我们的本意或许并非如此,我们的问题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我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想要维持排队秩序的警察,没办法不执行长官交付的任务,却被我误认为背后藏了刀子的黄牛。当然,他也不知道我只是个遵守秩序的老百姓,迫不得已插队,别无所图,只不过是想要拿到护照,满足自己身为这个国家公民的权利而已。

  我们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从此以后,设法了解别人就成了我最关心的工作。人口多达十亿,方向改变迅速,过去二十年来尤其如此,在这样一个国家,有谁认识谁是谁了?多年下来,我碰到过许多不同的印度人,每次我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于是,带着护照走天下,不但没把我带离开过,反而让我回到了这个国家的最深处。

  公司的外包部门设在诺伊达(Noida),是一处厂房与办公室共构的建筑,一条新建的四线道公路,跨越滞流肮脏的亚穆纳(Yamuna)河直通德里,隔壁则是瑞特隆公司(Resistoflex,「振动控制系统成立于一九四七年」)。公司几乎完全隐藏在一排停放的卡车后面,办公室原来是工厂的一部分,建筑的后面从未粉刷过,全然未经装潢,门面倒是按照国际公司的气派,花冈岩阶梯直通玻璃大门。公司的业务是处理来自世界各国的客服电话,夜班则是处理来自澳洲、英国及美国的询问。

  笔试之后是两个小时的口试,总算轮到我,进入一间办公室,去面对那个有权力雇用我的人。这个人,公司员工都管他叫「空军中校高施」(Wing Commander Ghosh),其中一人告诉我,他喜欢给应征者加压,看他们在压力下会如何反应。

  高施小个头,黑皮肤,表情严肃,电脑萤幕上一架小飞机对着我闪个不停。回答问题时,我发现他西装外套的右边袖子往后扎,显然没了右臂。理会到这一点,我的心思便飞了,忍不住想,他是怎么失去那条膀子的,加上电脑萤幕上那架飞机,连带又想到是不是因为一次可怕的意外,就此结束了他的空军生涯。

  然而,公司显然需人孔急,即使我心不在焉,照样通过了空军中校的压力测验。他希望我马上来上班,他说,尽管以业界的标准来说,待遇与福利都比较低。另外,不可否认的是,不管外边的西方国家怎么说,这家公司压根就是一家家族企业。但我最在乎的事情是,我必须要弄清楚,我的服务对象是不是英国客户,但基于某些理由又不能让空军中校知道。

  空军中校牢牢盯着我。「这可是现今最大的生意。」他说:「积效奖励不少,客户都在美国那边。如果你愿意加入,就得要打电话给美国的屋主,说服他们把房子拿出来抵押。」我不是十分懂得他的意思,他便进一步解释。「你要帮银行打电话,当然,那是我们的客户,提供屋主比较好的贷款。你的工作就是要他们把贷款从原来旧的银行换到新的银行。这工作大有前途,年轻人。」

  六年前,带着我的护照前往纽约,今天,我又回到了德里,想要在印度最响当当的一门行业中找份工作。我到了西方,进了哥伦比亚大学,写了一本小说。离开大学后,一脚踏入节奏不确定的作家生涯,心里盘算什么时候只要自己有了能力就回国。这一趟旅程却大不相同,时在二○○四年一月,我接受了《卫报》(Guardian)週刊的指派,设法进入一家电话客服中心(call centre)工作,以便能够从内部报导这个行业的底细。

  这个时候,全球化仍然顺畅进行,金融灾难及次级房贷危机都还没爆发,空军中校大有前途的工作还没尝到苦果。这个时期,印度是全球化的主要环节之一,为西方公司提供后勤部门及客服中心的业务。这种现象颇引起了一些忧虑,特别是西方国家的工会,眼看着工作都跑到海外去了,便抗议印度电话客服中心的工作品质低劣,甚至有可都是「判了刑的重犯」在做。在印度国内,也有少数人批评,说这些都还是惯有的剥削,只是穿上了新衣而已,那些长时间夜间工作的人,装出一副西方人的模样和腔调,其实都只不过是「网路苦力」罢了。

  但无论在印度或西方,和电话客服中心在商界中受到重视的程度一比,这类抗议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拥护这一行的人都说,尽管这份工作并不好,待遇也远低于西方工人所能接受的,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电话客服中心的工作创造了印度新一代的年轻人。受到资本主义的加持,他们开始打破种姓、阶级与性别的传统限制,如今成了新印度的典型,男男女女,深夜一起工作,白天一同寻欢,赚来的钱花在酒店、迪斯可舞厅及大型购物中心,而所有这些场所就和他们的工作一样,都是同一个强大的资本主义所赐。

  印度的电话客服中心,尽管有的属于跨国企业,有的属于本土企业,但面对外界对他们业务的刺探,却都同样敏感。一如印度多数企业,这些公司都极为隐祕,新闻界想要一探内部真相非常困难。《卫报》要我设法打入一家电话客服中心工作,用意在此。

  接受这项任务,就表示我必须把印度护照收起来不用,将原来的身分隐藏起来,捏造一份假履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渴望成为客服中心员工的人。为了得到这份工作,我必须改名换姓,改掉口音,以及装出想要做一个西方人的心态。从我现在扮演的这个自我身上,第一个要抹掉的,就是所有的西方痕迹。为了使自己的全球化看起来是经由客服中心得来的,我必须装得像个土生土长的印度人,一个初次离开钖隆的乡巴佬,是要到诺伊达、古尔冈(Gurgaon,译註:印度第六大城,工业及金融中心之一)及德里的网路连线外包公司来碰运气的。假履历上,我保留了姓名与年龄,但其他细节全属捏造,虽然住在穆尼卡时我已经在德里上过夜班,但那是在报社。客服中心的履历上,在经历栏我填的是教师,一个迄今从未离开过钖隆的人。

  新印度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摆在这个更大谜题前面的,则是我是谁?客服中心的那些员工又是谁?但这似乎也都无足轻重了。一九九八年,我出国的那一年,印度右派政党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 Party),赢得全国性选举,在德里组成政府。以十年前在国会仅拥有两席的一个政党来说,堪称是重大的胜利。还是大学生的时候,人民党那两名国会议员之一我就曾经不经意地碰到过。当时,我在阿萨姆省一个小城钖耳查尔(Sjlchar)的机场等飞机,看到亚陶‧比哈里‧维加佩耶(Atal Behari Vajpayee)肥胖孤独的身影,他也是在等候班机前往加尔各答,刚从边境小城卡里姆甘吉(Karimganj)过来。他到那里去,是要去唤起地方人士,重视孟加拉穆斯林穷人偷渡入境印度的问题。

  但到了一九九八年,维加佩耶当上总理,拉加斯坦(Rajasthan)沙漠五次核子试爆使他的声望如日中天。然后,二○○二年,西部省份谷加拉特(Gujarat)由人民党执政,以亲商界的首席部长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为首,省政府对境内的穆斯林发动了集体屠杀,导致两千人死亡,数千妇女遭到性侵,数万人流离失所。在经济方面,维加佩耶政府继续对外国多国企业及投资者採行开放政策,把国家资产低价出售给私人企业,整个上层阶级因此而更加富有,中产阶级也随之荷包满满,欢天喜地加入消费行列,大肆採购汽车及手机之类的消费品。至于佔印度绝大多数的人,包括穷人、下层阶级、穆斯林及农人,他们的处境如何则成了一个谜。这些人无人闻问,在企业及政府有关印度的宣传中根本无影无形,只有在二○○四年的改选中才露一下脸,人民党在名为「印度之光」的竞选活动中,为这群被遗忘的多数制造了幸福快乐的脸庞。

  尽管人民党的竞选活动如火如荼,我却自顾不暇,正在为客服中心的工作打拼。就某种意义来说,我当时正处于印度之光的核心,身在客服中心这个「旭日」产业之中。在徳里,我花大把钞票报名英国文化协会的客服中心英语班,为期几个星期的短期班,所花掉的钱比我在印度由国家补助的整个高中教育还多。在德里及其近郊,我跑遍了各公司的人事处,参加测验和面试,经常一耗就是一整天,为的是要接触那些在招募中心进进出出的年轻人,了解他们的生活。表面上,在他们中间,的确有许多人时髦而摩登,穿牛仔裤,使用手机,但在我看来,他们的生活往往充满了挫折和疑惑。譬如李娜(Leena),希基姆(Sikkim)省人,是在帮一家美国银行处理顾客抵押和贷款的问题,她也早就感到厌倦了。大学念的是文学,原来想当个老师,最后却是客服中心这一行的高薪把她吸引到了德里。但到头来,都市生活反而没有给她太多的自由。和五个女生在基督教女青年会合租一个房间,大部分的时间则是花在一份自己越来越不喜欢的工作上。「顾客的心情都很恶劣。」她跟我说:「他们的交易搞得一塌煳涂,我的工作就是安抚他们。他们的愤怒我能体谅,但他们开始直唿我的名字,事情就不好办了。」

  在HCL BPO找到一份工作后,我和客服中心员工的互动才进入最广泛的阶段。这家印度外包公司的办公室在诺伊达,业务是为英国电信公司处理顾客服务电话。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包括一个星期的受训,全是没日没夜地过。轮一班是九个小时,把交通时间算进去,光为了工作,一天就耗掉十三个小时。我的每一天,早晨是以我住的公寓外面一辆厢型车的喇叭声开始,结束已是午夜时分,同一辆厢型车载我回家,而驾驶为了不让自己四千卢比的月薪因为脱班而遭到扣减,一路上都是以八十公里的时速在闯红灯。至于我的工作,则是接听愤怒英国客户的电话,他们要求撤销英国电信的网路帐户,我则要说服他们留下,首先是要让他们知道,撤销了只会造成他们自己的不便(「夫人,妳将会失去你的英国电信邮电信箱,万一有人用那个信箱跟妳连络怎么办?」)然后再逐渐加强攻势,提供技术方面的服务或免费服务一个月。

  在与英国客户通话时,我的同事一定都是彬彬有礼,细声细气,温文尔雅,操爱尔兰口音,那可是训练员从贝尔法斯特英国电信公司带回来再教给我们的。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却是竞争狂,碰到挫折就痛苦万分,而且容不下一丁点的歧异。有个叫普拉迪卜(Pradeep)的人,轻声细语,极端聪明,但却信誓旦旦,只要是在客服中心上班的女人,他绝不会娶,因为这种女人一定放荡。史娃蒂(Swati),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丈夫也在客服中心上班,就同意这一点。史娃蒂这个人,想要不同情她都很难。英语不怎么灵光,又害怕跟英国客户交谈,碰到坚持要讲「威尔斯语」的「威尔斯」人,她尤其怕得不得了。她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批评穆斯林,特别是菲洛兹(Feroze),我们受训期间的一个小组长,偏偏他的英语无懈可击。同事当中,唯一不跟大家搅和的是艾罗克(Alok),一个有工程学位却满腹牢骚的家伙。一天下午休息时间碰到,他走过来,喷着大麻烟。「客服中心这种工作不能干一辈子。」一副很有头脑的样子,赏我一口大麻烟卷。「当初我如果去当工程师,赚的只有现在的一半,但五年下来,赚得却更多,而且那才是真正的头路。我的一个朋友,搞土木工程的,两年前才开始,薪水不过五千卢比,现在却在做德里都会建设计画,他做的才值得。」

  不同于媒体人,多数客服中心的人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值得的。他们只活在现在,没有什么未来。全球化带来新的工作机会,让这些底层的中产阶级既沮丧又神气。客服中心的工作,他们来来去去。承受不了长时间夜间工作的压力时,他们就去找别的生计,等到别的工作赚的钱不够花时,他们又回来了。他们可能是印度之光里面最露脸的人,但内在生活却见不得光明。活在一种比较复杂的现实里面,他们的工作,表面上看来光鲜亮丽,其中却也有着不确定与淤滞,两者对他们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辞去客服中心的工作,回过头再去看,这个旭日行业不如说是个虚假世界,只不过是套上了年轻彩衣的一般生计。从沿着走道散置的网路终端机到美食广场,到设有撞球台的休闲中心及脸上画有星条旗的劳工相片,外包公司越大,办公室给人的印象就像是西方的大学校园。但在这个自由世界的前哨站,自由却不太多,每工作四小时上一次洗手间,还要批准才行。除了工作的单调与压力,在这种地方,印度的现代化,与其说象征着进步的无可逆转,还不如说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现象。在我的眼里,有假身分的何止我一个。戴上耳机时,我们的身分是客服人员,其他时间,我们是偏见与容忍、雄心与挫折的混合体,这中间我们到底是谁,连自己都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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