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托邦与消失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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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描述

香港书奖、香港艺术发展局「年度最佳艺术家奖」得主
潘国灵N年酝酿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我不仅关注书写状态,也关注文学在这世界的命运!」

  一个作家消失了
  一场漫长的解咒
  一个文字女巫的生成
  一段幽灵的召唤
  一趟消失的旅程
  思考写作世界和消失的种种可能与命运。


  《写托邦与消失咒》有三个人物、两段情感故事,作家游幽为了创作关于「消失」的小说而自行失踪,他的爱人悠悠四处寻找,为了进入他的创作生命而来到了「写作疗养院」,疗养院的看守人余心一边带领悠悠游逛不同的房间和角落,一边勾画处身的城市景观,共同砌出一座沙城的社会镜像与历史命运,即「香港」!

  悠悠被情人丢弃,失魂落魄地来到疗养院,想找回男子游幽,而遇到了解救者余心。为寻回这消失了的作家,余心引导悠悠,写下游幽莫名出走的过程,以便了解事故的真相。追求安乐窝、世俗幸福的女子,无法理解在写托邦疗养院沉潜写作的男子。只有同样进入写作世界的女子,才能明白作家的魂去了哪里。

  小说穿梭于双重世界间,沙城与写托邦,此处与他方。以沙城的示范屋苑「华丽安居」为序,进入写托邦的世界。一个作家蓦地消失,女子悠悠追逐其作家情人游幽于密室中,密室成了一所「招魂屋」。悠悠在写,恍如寻觅也是与影子共舞,亦像把消失的对象埋葬,将之转化为幽灵。消失的地方不在沙城现场,而把悠悠引至「写托邦」国度──心灵镜像投射或处于沙城内核缝隙的隐蔽处。在写托邦,悠悠遇上看守人/文字巫师余心,在其召唤下一支流放的写作族群展现眼前,「夜写者」、「孤读者」、「筑居师」、「回头者」、「失焦者」、「巫写会」、「沉降者」等逐一登场,其中的空间幻景──「写作疗养院」、「回头桥」、「刻写板屋」、「消失角色收容所」、「修道院回廊」等不断变换。消失的游幽也许在其中,又或者,他不过是她写作时卷吐的香菸。

名人推荐

  王良和、李欧梵、洛枫、凌逾、张历君、陈智德、葛亮、董启章、廖伟棠、邓小桦、骆以军、谢晓虹、聂华苓── 台港海外文坛名家一致推荐!

著者信息

作者简介

潘国灵


  小说家、文化评论人,兼任大学讲师

  着有小说集《存在之难》、《静人活物》、《亲密距离》、《失落园》、《病忘书》、《伤城记》,散文/诗集《七个封印》、《无有纪年》、《灵魂独舞》、《爱琉璃》,城市论集《第三个纽约》、《城市学2》、《城市学》等。作品于两岸三地发表及出版,部分被翻译成外文。曾获青年文学奖、中文文学创作奖、香港文学双年奖小说推荐奖、香港书奖等。2006年获亚洲文化协会颁发「利希慎基金奖助金」,赴纽约游学一年。翌年参加爱荷华大学「国际写作计划」,并赴伊云斯顿西北大学参加该校首届「国际写作日」,及到芝加哥萧邦剧院与当地作家交流。2009年,香港公共图书馆香港文学资料室为潘氏举办文学展览「莫『失』『莫』病:文学游子潘国灵」。2011年获香港艺术发展局颁发「年度最佳艺术家奖(文学艺术)」。
 

图书目录

序一 极端生命的残酷阅读──潘国灵和他的消失角色  洛枫
序二 开拓写托邦与消失美学──论潘国灵首部长篇《写托邦与消失咒》  凌逾

第一章【写托邦】Writopia as Asylum
写作疗养院
书写的人
书写族群
被包围的场所
悠悠我心

第二章【招魂屋】Apartment as Apart/ment
此处与彼处(悠悠)
夜写者(余心)
睡房的共语(悠悠)
孤读者(余心)
书房的回忆(悠悠)
筑居师(余心)
客厅的涂鸦(悠悠)
离乡者(余心)
华丽安居(悠悠)
回头者(余心)
过渡空间(悠悠)
忧郁者(悠悠)

第三章【消失咒】Disappearance as Character
交换故事.演员(余心)
抄写员(悠悠)
消失札记(抄自「涂鸦墙」)
消失角色收容所(余心)
为了写作的消失(游幽.悠悠)
日落前让捉迷藏终结(悠悠)
巫写会(余心)
消失的十二种可能(悠悠)
消失的另种可能(余心)

第四章【附魔者】Writer as (Dis)illusionist
作家与编辑的相遇(悠悠)
被闪电击中的人(余心)
文字与爱情的界线(悠悠)
阿菲西亚(余心)
给写作附魔的人(悠悠)
无适度者(余心)
否定的人(悠悠)
文化医生.一场文学的病变(余心)
文学助产士.书本与妊娠(悠悠)
一趟消失的旅程(悠悠)
修道院.回廊(余心)

第五章【字画像】Portrait as Effacement
失焦者(余心.悠悠)
失焦自画像(悠悠.游幽)
无所归属的人(悠悠)
一个书写者的,不安之书(编辑:悠悠)(游幽)
沙城前后(游幽)
从那边遥寄的放逐者游记(游幽)
名利场(悠悠)
一段关于自杀的对话(悠悠.游幽)
互困亦是一种结果(游幽.悠悠)
传记作为情话、毁容与涂抹(悠悠)
幽灵的还原.文字问米婆(余心)

第六章【出走记】Exile as Return
飞鸽传书(悠悠)
回归之旅(游幽)

第七章【洞穴剧】Cave as Theatre
沉降者(悠悠.余心)
洞穴放映会(洞穴癖.木偶剧艺人.囚徒.影子人)(悠悠)
灾难现场(悠悠)
沙中城堡(余心)
 

图书序言

序一(节录)

极端生命的残酷阅读──潘国灵和他的消失角色


  有没有一个文学作品曾经让你失眠、心悸、坐立不安而念兹在兹?然后迷失在文字的苦海不能自拔却又无路可逃?法国文论家爱莲.西苏(Hélène Cixous)曾经引述卡夫卡(Kafka)的书信,论析「残酷阅读」的境况,一些作品彷若利刃一般插入心房,彷彿灾劫、如同自杀,没有给予任何甜美的快感,却敲打脑袋致命一击,情绪晃乱、思虑震动,片刻不能停止或静止,然后重新发现了自己和生命的所在,祗有这样的书才值阅读(页一七─一八)。说起来有点玄幻不可思议,阅读是一个死亡和再生的过程,目的是让我们醒悟于日常的惯性、沉冗与平庸,承受当头棒喝,勐然惊醒于个体存在的形相及其卑微,这样的书不容易寻找,这日子却让我碰到一本:潘国灵的首个长篇小说集《写托邦与消失咒》,夜里失眠的时空总会回闪那些片断和字词,明明那是一个基于现实的虚构世界,偏偏血肉相连,割不断、理还乱,一切从「矛盾的悖论」(paradox)开始说起三个关键字:文本互涉、场所、书写……

  开放与私密:文本互涉

  第一个关键字是「文本互涉」(intertextuality)。法国文论家茱莉亚.克莉斯蒂娃(Julia Kristeva)引用俄国理论家巴赫汀(Bakhtin)的观点,结合法国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有关「文本」(text)的阐释,提出所有作品和言说都是一种文本互涉的存有,从纵向的历史与横向的社会、从作家的书写到读者的阅读,都是无数文本的转化和嵌入(页三五─三七)。克莉斯蒂娃论述的是文学原理和语言学(尽管许多人误以为修辞手法或文学技巧),潘国灵在这个认知的基础上採用「后设」的策略,将「文本互涉」的情态转换而成小说的构成,刻意大量的引用和镶嵌几达铺天盖地的程度,以「他者」(The Other)的话语浮出人物的性格、作者的言说,形成一个表面文本开放、内里其实非常私密的书写体系。是的,潘国灵在写小说:《写托邦与消失咒》有三个人物、两段情感故事,作家游幽为了创作关于「消失」的小说而自行失踪,他的爱人悠悠四处寻找,为了进入他的创作生命而来到了「写作疗养院」,疗养院的看守人余心一边带领悠悠游逛不同的房间和角落,一边勾画处身的城市景观,于是,几条线索扣在不同视点的转换,共同砌出一座沙城的社会镜像与历史命运,它的「潜文本」(subtext)就是「香港」!然而,潘国灵又不在写小说:《写托邦与消失咒》是一个「文本互涉」(intertextuality)的楼台或迷宫,层层叠起迂回曲折的各式话语,通篇密佈古今中外的文学、哲学、心理学、绘画、电影、神话、文学及文化理论的引述,包括波赫士、罗兰.巴特、杜哈斯、吴尔芙、艾慕杜华、圣经、马格列特、高达、米兰.昆德拉、傅柯、西西、村上春树、尼采、红楼梦、王文兴、尼金斯基、Ouroboros,Narcissus,Peter Pan……这些繁杂文本的穿插,是故事情节结成的部份,以很割裂的形式构成无法割裂的状态,使《写托邦与消失咒》变成了「文本万花筒」,潘国灵把玩犹如七色玻璃的拼贴,旋转幻变的流光!这样的取舍,想像的原因有二:一是书中三个角色都是写作人的身份,不能避免游弋于浩瀚的书海,二是作者本人除了文学创作外,同时也是一个文化评论人,文字一直穿梭于古今中外的论述;基于这两个设定,我便有理由相信,小说的三个人物其实都是一个作者的分裂化身,何况潘国灵互涉的文本还包含自己过去的创作如《亲密距离》、《无有纪年》、《灵魂独舞》,甚至早期的《病忘书》与《伤城记》!基于第三个逻辑论辩,我更确定《写托邦与消失咒》其实是作者本人一次自我迷失与寻找的启蒙旅程!

  异质空间:写托邦与沙城

  第二个关键字是「场所」(locale),事件发生的所在地。法国哲学家傅柯(Foucault)在论及「驳杂地形学」(heterotopology)的时候指出,理解当代世界的方法是从「空间」出发,探讨空间如何形成?空间与空间之间怎样连结?建构了甚么人际关系?其中更提出「异托邦」(heterotopias)的混杂形态,它是一种「异质空间」(heterogenous space),跟「乌托邦」(utopias)是镜像关系——如果说「乌托邦」是一个无何有之乡,不存在现实却又处处反映现实的匮乏和欠缺,借此美化「理想地」的追求,那么,「异托邦」就是镜子的对立面,带有「他者」(Other)的属性,照见自我的存而不在,I find myself absent from the place where I am(页三五二),是镜子的另一端,反照自我身处的真实所在,同时看见镜中的自己及镜面的存在,并在这虚拟的维度直视周遭的环境(页三五二);「异托邦」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以迥异的形相分佈不同的角落,有些是禁地,有些是异类场域,像墓冢、监狱、精神病院、疗养院、妓院、博物馆、殖民地等等(页三五三─五六)。《写托邦与消失咒》满是异质空间,其中互相对照的是「写托邦」和「沙城」,前者类近一个虚构地方,后者便是香港的「变体」。潘国灵在小说开首的章节即描述「写作疗养院」之所在,是一个「应许地」、「中途站」,隐喻「乌托邦」的色彩,里面住着自愿前来的作家,服用维持写作慾望的药物「花勿狂」,是一处「不知实存还是虚构的『写托邦』(writopia)国度」,不在水上、不在山中,在一个极限尽头、一个失乐园,写作人寄居其中,以「文字」作为建筑材料,搭建自己的房子和堡垒,是俗世无处可逃、最后匿藏的洞穴或迷宫,四周是房间与墙的幽闭空间,最后成为终老的栖居地;所谓「沙城」,是小说故事发生的现实与现世场景,根据作者的地貌描写,依稀可以辨认旺角、油麻地、将军澳等香港区域,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的建筑、游玩的乐园、购物商场、公共交通枢纽,同时也是主角游幽和悠悠日常生活的家和「华丽安居」,生活破碎,人际关系疏离,大众遵行起承转合的生命历程,从出生、长大、工作、赚钱、置业、结婚、养家、生儿育女到老死,溢出这些规条的容易被视为异类,行动讲求效益、生活追求舒适,在父母、朋友、同事、伴侣,甚至敌人的人际网络里,织缝牢不可破的身份分配和责任,是男主角游幽极力逃逸的地方,也是一座逐渐腐化、风化而消失的城市!然而,另一方面,在我个人非常主观的阅读过程中,「写托邦」与「沙城」还鬼魅地回响了两个经典的文学文本:西西的《浮城》与村上春树的《世界末日与冷酷异境》,作者继承前者的寓言结构,以「他乡」说「故地」,将「香港」化成隐喻的载体,同时又借用了后者的「二元结构」或佈局,以一虚一实的空间或世界共同显影香港的社会实况。无论「写托邦」还是「沙城」,都是傅柯所言的「异质空间」:一,隐伏危机,所以主角游幽失踪了、许多历史事物被消失了;二,个体行为异常,像游幽的反抗世俗、世俗者的功利主义;三,充满禁忌,像对「六四」、「23」等数字的敏感和忌讳,从而消灭;四,矛盾并置,像新与旧、传统与现代、中与西、真实与类像、封闭与开放等等生活文化。从这些脉络看来,潘国灵笔下的「写托邦」和「沙城」其实也是一个镜子的重像关系,彼此折射人处其中的欲求不满与内外挣扎,以及生命的流离失所和自我放逐!

  道成肉身:书写与疾病

  第三个关键字是「写作」(writing),及其引发的疾病隐喻。西苏认为「书写」是一种爬落梯子底层的状态,不断下沉才能到达灵魂的深处、思想和感情的深度,寻觅并发见那些未可预知的领域,而且沉到底层必然转身攀爬上去,这便是「昇华」的时候(页五─六);西苏又说「写作人」必须活于极端的生命之中(live at the extremity of life),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才能超越常人不能超越的,以「我写,故我在」来明证自己,因为「写作」源于死亡与失去,失去至亲、爱情,便以文字填补那些空洞和虚空,延续生命、克服恐惧、战胜忧患和记录伤痛(页一○─一一)!此外,「写作」必须幽闭,在高墙和楼塔之间禁锢灵感的思绪,忘情也忘我的投入笔下的世界,让自己方生方死、轮回再生,然后成就也留下作品(页二七─二八)。《写托邦与消失咒》是一本关于「写作」的论述,以「作家」作为人物切入书写的世界,揭开各样因写作而来的心理、生理、社群或人际纠缠,例如不能依靠「写作」维生和界定自我,写作人如何寻找身份、坚持意向、抵抗外来压力?「作家」到底是甚么人种或物类?在现实种种捆绑、扭曲、异化和妥协的规范下,写作人的「乌托邦」究竟在哪里?假如为了坚守写作的阵地而脱离世界、伤害爱人,作为基本的「人」又如何取舍?书中的游幽夹缝于城市生活的琐碎与写作生命要求的专注,选择了离群索居,再自我流徙,「以四海为家,以四围为界」;失去了爱人的悠悠留守「写作疗养院」,立意要将游幽的情话写成传记,作为「重新拥有他的一个方法」!就这样潘国灵展开一幅一幅「写作」的版图:它是一种执念,用以对抗世界的氾滥与庸俗,也是一种不能抵抗的慾望和诱惑,彷若药物带来的幻境和快感;它是一种仪式、信仰、救赎、自我构成,是生命书写的附魔状态,甚至是病、是身体的一部份,写作跟身体息息关联、唿吸与共也祸福相连,既可疗癒又可戕害!此外,写作犹如「爱情」,充满徒劳与涂抹,不是能爱便能获得,不是失去便可以弥补,用尽力气与花尽心思可能还是一无所有,但仍然能够写下,却是唯一拥有对方的凭借,很矛盾和解构,却是书写与爱情共有的本质!最后,写作其实是一趟自我消失的旅程,在迷途中掉进悬崖或囚室,或迷失于网络世界,以书写善终!

  随着「写作」而来的是「病」(illness),各样身体、心理、精神和社会的病,及其种种药物效应,像因失眠而服用的「白瓜子」(安眠药)、因抑郁症而来的胃酸倒流,还有癫痫症与痉挛、亢奋与疲惫、Depression与脾脏沉降,还有菸叶、大麻、罂粟、酒精、咖啡和迷幻药,甚至「写作病」,一种自闭、自疑、焦虑、惊恐的症状,体力与心力透支的尽头是人的解体,肉身最后消失。美国才女作家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疾病的隐喻》(Illness as Metaphor)一书中说过,「疾病」通过身体言说,将精神和人性心理变成戏剧化的语言、一项自我表述,不同性格导致不同病理,于是疾病也宣示性情,另一方面,「流行病」是社会动乱的表症,呈示宗教、道德与公共秩序的失衡(页四四─五八)。《写托邦与消失咒》呈现大量的「疾病」书写,既联系个体的生理失调与生活压力,也环扣社会、政治、经济、人际关系的腐化和侵蚀结果,个体的病、群体的隐患、城市的不健全与病态,连成一线,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潘国灵笔下的沙城(或香港)充斥过度发展的消费与浪费、政治的压抑与禁制、文化的稀薄和功利、社会的分歧和贫富不均、族群的决裂和孤绝等等积劳成疾的病变,而当这些人与城市的疾病变成绝症以后,便祗有消亡的终局,因此,在游幽失踪后也预示了「沙城」即将的殒灭!

  潘国灵写道:「他在,又不在。眼睛盯着前方,但又有一种涣散。涣散是于我而言,他其实在对焦另一个世界,或者可以说,生活在他方。」像这样相反相成的「悖论」,贯穿了整个小说的核心与外围,而当无数弧线重叠的时候,核心的外围也是核心的内围,于是,写拓邦与沙城,书写与疾病,潘国灵跟他消失的角色,还有我这个读者(同时也是一个作家的身份),都被卷入了复像与叠影之间:「真身与影子、后方与前方、演员与观者、光与暗」(书中悠悠的叙述)!正如傅柯所言:I see myself where I am not,如果「文学」也是一面镜子,它的残酷就是照见了众生的极端生命!

洛枫

序二(节录)

开拓写托邦与消失美学──论潘国灵首部长篇《写托邦与消失咒》


  香港知名作家潘国灵已写了十四部书,又经N年酝酿,第一部长篇小说《写托邦与消失咒》,终于在二○一六年问世。扉页有「作家消失、解咒、文字女巫、幽灵召唤」等字眼,开篇就营造出诡异神祕氛围,让人好奇,这到底是奇幻、侦探、魔幻小说?还是雌雄莫辨、难以归类的小说?

  一、自创:写托邦、写作疗养院

  为打造首部长篇,潘国灵度身订做了一批新词。一开幕,独特意象就登场亮相:「写托邦(Writopia)、写作疗养院」。然后,爱情故事出场:悠悠被情人丢弃,失魂落魄地来到疗养院,想找回男子游幽,而遇到了解救者余心。为寻回这消失了的作家,余心引导悠悠,写下游幽莫名出走的过程,以便了解事故的真相。追求安乐窝、世俗幸福的女子,无法理解在写托邦疗养院沉潜写作的男子。只有同样进入写作世界的女子,才能明白作家的魂去了哪里。

  潘国灵不断尝试给自创新词下定义。写托邦恰似写作疗养院,里面住着一群怀着写作执念的人:病人们每天要服用一定剂量的药物,「花勿狂」,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每剂配方都不同,但均为文字书叶,书写者按需要採摘啃食,以实现自我完成的循环系统。笔者梳理一下「写托邦」的理论谱系。乌托邦(Utopia),憧憬美好社会,中式有庄子的无可有之乡,西式有柏拉图、莫尔论述。今人赞新科技:米切尔认为,「伊托邦」(E-topia)从水井中心到水管中心,再进化到网路中心;凯文.凯利说未来科技是「进托邦」(protopia)。但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科技文化有末世论(eschatology);安德鲁.芬伯格认为,科技是历史终结的元凶,诅咒恶托邦(dystopia)时代;这源于对战争的反思,赫胥黎、奥威尔的反乌托邦忧思,《骇客任务》、《全面进化》、《魔鬼终结者》等科幻都忧虑智慧型机器人过度进化。傅柯创设「异托邦」(heterotopia),描述监狱、疯人院等处于边缘和交界,不同于乌托邦的空存。董启章《地图集》写殖民地香港的异托邦,认为地球实体空间几近研究殆尽,唯有-topia想像之地,尚有文艺置喙可能。二○一六年初迪士尼电影《动物方城市》(zootopia),想像全新的动物乌托邦:肉食和草食动物和平共处,尊重多样性和差异性,减少歧视和偏见。创客们日益喜欢创造「-topia」系列词,大有「X托邦」情结。

  潘国灵创设「写托邦」王国,既乌托邦,也异托邦。这飘浮于沙城上的一方净土,远离人类,既开放又排斥、既打开又关闭,将本不能并存的几个空间并置,不是幻想的而是补偿的异托邦,既在此又在彼的镜子乌托邦,内里又有历史堆叠的时间异托邦,即异托时,如博物馆、图书馆,共时和历时的异托邦共存。写托邦恰似「异次元空间、多维空间」,次元即维度,一维线性、二维平面,三维立体,四维则超越了空间概念。写托邦,也许不在三维空间,而立身于五维、六维等高维空间,存在于心灵、灵感空间,像灵魂的梦境,自由的天堂。

  为什么创设「写托邦」新词?写小说的人写小说,自曝虚构过程,这是西式后设小说。但《写托邦与消失咒》既曝露作家写小说的过程,也省思写作本身,写透创作病症的林林总总,彷彿写作病理学专着。书写者们在纸上搭建文字堡垒,我写,我写,写进去,三重血泪;长年迷失在书屋和图书馆,在搬书劳苦中体验生活;深知唯有书本,能把自己带到应许地;陷入写作的无限回圈,像堂吉诃德,与自我的风车作战。《写托邦与消失咒》书叶以泪浇灌,书嵴以血灌注,书写者唯一的存在之高处在深渊,这深渊无法以「尺、米」记,只能以「寻」记,寻不完、沉不完。可谓一把辛酸泪,两袖空空风。

  二、迷宫文学:人际层次的多重镜像、传统与世界的知识迷宫

  迷宫本指门户道路复杂难辨,也比喻充满奥祕不易探讨的领域。全球善造迷宫文学的高手,有波赫士、卡尔维诺、纳博科夫、普鲁斯特等,搭建时间的迷宫、叙事的迷宫、自我的迷宫、记忆的迷宫……书写本义隐匿缠绕,费人思量。潘国灵创设迷宫编码,读者破解编码,发现新书的隐藏密码,如何渗透出香港性、本土性、传统化与世界性因素,也很有趣。

  构筑人物层次的多重叙事迷宫。全书开篇不久就直白以告,人名创设的缘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因有悠悠,而有余心,在远古诗经就有了尘世的约定。无名无姓,任我命名,是为文字最初的自由。悠悠和游幽有同音之名,却有不同的性别身份,分裂为两半,彼此寻找。只有男作家写透女巫,女巫写透男作家,悟透性别的奥妙;只有我心,才能凝聚神魂。悠悠、游幽、余心实际是三位一体,互为镜像。当男女分身完美地凝合为雌雄同体,性别和解,才能寻回最强大的自我。就像卡尔维诺的《分成两半的子爵》,子爵被噼成善恶两半,最终必须合体,才能成为完整的人。

  搭建叙述者、人物与读者的迷宫。不採取套盒结构法,而用旋转木马式轮轴转法,让三个人物各自吐露心声,轮流登台,好像话剧一般。三人都身兼多重化身:互为作家,又互为作家的笔下人物,又互为读者;作者寻找人物,人物寻找作者,作者寻找读者,种种苦情;他们结成一个个对子,复调对写。后现代戏剧热衷于实验一人分饰多角,或是多人分饰一角。潘国灵的叙述者也不断分身,从亲历者、旁观者、中立者等角度倾诉,折射书写者的所有悲喜。有时作家又兑换成书,书又兑换成作家,形成更扑朔迷离的关系。

  再造香港本土文学迷宫,向前辈作家们致敬。潘国灵从西西的「我城、浮城」改写起步,创设「沙城」书写。二○○五年,向西西三十年前的《我城》致敬,写〈我城零五〉之版本,串烧西西笔下子民,另炒出新家族关系图:阿果女友悠悠,朋友麦快乐,麦快乐嫲嫲为白发阿娥;还向西西〈浮城志异〉取经,也借马格列特超现实画作想像,让爱写的悠悠代笔写文:「悠悠的浮沉之城、眼睛之城、乌鸦之城、口罩之城」。新书让前作的人物裂变;且对乌鸦城、口罩城有更深的发挥:提及当年写〈鸦咒〉,将自己完全写进去,迷狂体验如邪灵附身。新书乘上想像的飞毡,也向西西《飞毡》致敬。

  召唤前期作品之魂灵。如新书写及人与橱窗模特人偶互动,与作家的两篇前文互涉:一是小说集《静人活物》的〈不动人偶〉;一是《存在之难》中的〈两生花店〉。新书再次写及死魂灵出版社,也出自《静人活物》。潘国灵说被《去年在马伦巴》的谜打动,谜无法破解,如人生,也像其迷宫文学。

  重构全球文化符码,镶嵌神话、传说、小说、电影、戏剧等多元丰富元素,有高远的世界情结。如写月神娜娜(Nanna),抄写女神妮莎巴(Nisaba);对比欧洲的木偶剧与中国的皮影戏映照,为了写囚徒与影子人;提及杜哈斯《写作》的洞穴隐喻,为了写洞穴放映会,洞穴癖。写蛇头咬着蛇尾的传说,为了引出麦克.安迪的《说不完的故事》,小男孩闯入文字丛林,进入忘我境地,自我消失,故事不止。西西也写过〈永不终止的大故事〉。活在河的第三岸的父亲消失了,这是向巴西作家若昂•罗萨的短篇致敬。西西也引用过此作。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有心人总能在全球人、历史人中找到灵魂感应对象,心有灵犀一点通。

  创世纪的写托邦。这本新书其实意在创建体系,作为阶段性的写作系统整合,这部集大成之作建立书写者的写托邦,视野宏阔。董启章的《贝贝的文字冒险:植物咒语的奥祕》,自创少儿文学的创意写作教材,小女孩咒语附身,必须写作闯关,才能逃离困境。此书也像创意写作小说教材:余心带着悠悠,逛游写作游乐场,让其感悟写作的祕笈,在文字中找回消失的情人,体验写作之痛。刘以鬯《酒徒》是对写作进行酒徒式反观凝思;潘国灵《写托邦与消失咒》是对写作进行失魂式招魂苦思。

  三、暗黑的基因:消失的咒语

  《写托邦与消失咒》所忧思的,首先是对书写的写性体悟,其次是对沙城的城性界定,深层是对未来的忧虑。作家吹响了负能量词汇集结号,从章节标题到具体文本,涂抹了大量的灰色,种下了暗黑的基因,描绘忧思:孤读者、离乡者、忧郁者、失焦者、失神者、无适度者、书墓园、灾难界、已死区、回收筒、自照湖、埋葬场……人到中年的迷茫,极致的写作体验,阴森的写作文风,让人印象深刻。潘国灵读卡夫卡感悟到,创意在阴沟、沼泽中滋生,正常,与文学无亲,这也是艺术之难。在寒冰文风影响下,叙述者形象多变易变。

  文学语言的执念者。这些人额上都有W印痕,这些文字问米婆、被闪电击中的人,学徒阶段多做抄写员:把白粉墙当作涂鸦墙,从客厅到门再到涂鸦墙,从个人空间转向公共空间,一步步略有成就;渐渐成为夜写者,夜莺族,受猫头鹰智慧女神眷顾的人,像鲁迅,张爱玲等。西西作品透光度高;潘国灵作品透夜度高,新书在班雅明城市荡游者基础上,拓展书写城市的夜游者。

  沙城空间的敏感症者。全书不仅描画沙城外的空间:疗养院、静默回廊、招魂屋、沙中城堡;也描画沙城都市景观:置身于周围飙升的铅笔高楼,沙城唐楼变成小矮人王国;住在华丽安居大厦的作家,却要自行消失。身处其中,有筑居师、离乡者、回头者。作家自己就是筑居师,搭建语言的房子。笔者曾论述过西西《我的乔治亚》示范文学建筑师的风采,搭小说如搭房子。潘国灵写筑居师自创文字迷宫,却连建筑的空壳都写没了。

  消失人与消失美学。笔者曾论过,潘国灵创造了「苹果、手机符号学、压缩人、数字人、贫泪人」等新美学。如今新书又创造「写托邦、消失人、消失美学」等物事。作家消失,不仅是大隐隐于市那么简单,消失四处蔓延。呈现作家思想来源;建造消失角色收容所;想像消失的十二种可能。书写者经历出走记,遍游雕像界、灾难界、书墓园、已死区、回收筒、自照湖、埋葬场,就像《过于喧嚣的孤独》的废纸收购站老打包工,独白其三十五年感受,控诉对践踏人类文化的愚蠢暴行。书籍被弃,就像书写者。读者死了,因为人人都成为写手,却不愿成为读者,读者稀缺,丧失了阅读能力。书没人读,变成弃婴。古往今来,消失咒阴魂不散。潘国灵创造「消失的作家」,像罗萨的「活在彼岸的男人」,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童话「穿红舞鞋的女人」,都让人过目不忘。

  此书结尾也贯穿消失美学。写作者被安排到沙中城堡,静思写作,想写「出沙城记」者,以为自己走了很远,但却仍在沙城之内。就像《天工开物.栩栩如真》写现实与虚构双声道的难以打通,或然与实然世界的难以通约,《写托邦与消失咒》写生活与爱情的难以相容,深思消失的可能性,与实然性周旋拉锯,铺陈叙事。追寻没有结局,因生活与小说有边界,文字与爱情也有界线,将两者消融虽是境界,但也危险,女子陷入悖论,无法解救。到最后,所有的人物、追寻的情节、写作本身都消失了,这造就了悬念的保鲜术,悬念永不终止……

  不同的作品,赐予人的力道是不一样的:有些善讲故事,善写当下;有些有历史的穿透力;有些善于顿悟,哲思;有些如沐春风;有些疾风骤雨。《写托邦与消失咒》不是伤痕、反思、寻根、新写实文学,而是苦吟、沙城、消失派文学,独创「写托邦、暗黑美、消失人、消失咒」等新美学。但此书本身却绝不会消失,而会激发人产生评说、解释的慾望。作家直面写作的魔咒,以自身精采的创作,开拓「写托邦」的创世纪文学,成功实现了解咒,独一无二。该书乍看像言情、侦探、魔法小说,但实际却不是让人欲罢不能的通俗小说,而是让人痛苦的小说,进入它,就像跌入了无法测底的思想深渊,难解的困境、人生的两难、深刻的问题,像锥子一般刺痛着你,逼迫你思考不已。这痛并快乐着的书,昇华出哲学的韵味。
 
凌逾

图书试读

第一章【写托邦】

写作疗养院

我在写作的疗养院中度过了若许年。

期间,认识了不少院友,有的在这里已住上百年了,有些新加入进来,各自有不同或共通的理由进来。他们有些是在外头迷路,走着走着就走进来,觉得可以待下去,就一直留守下来,在外边世界,他们也许被列入「失踪人口」而不自知,然而这里不是警察带着巡逻警犬可以搜索得到的地方。这里太过隐蔽,或者应该说,这里的隐蔽性太过特殊,不是外边世界所能轻易追踪的。其中一些也不是慌失失误闯进来的,而是在路上飘泊良久,一直在寻找他们心目中的「应许地」,他们在路上颠簸多时,距离各自的家乡出发地越来越远,几乎就要客死路上,几乎就要放弃了,「应许地」寻找不果,却中途来了这所写作疗养院。他们有些,只把这里当作一个中途站,休息一会再上路,一些进来之后,却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从此无法再写,却一直没有离开。也有一些是被活捉进来的,进来的时候身体负伤着,或者精神已有点异常,好像随时都有自毁的倾向,需要特别看护照料。有的留几天就真的嚥下最后一口气,终于得到永恆的安宁,疗养院成了他们生命的墓地。有的带着身心重伤,生命力异常顽强(还是折磨力异常强悍?),在疗养院中活了很长很长的余生。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不同的方式。他们不需要入场券,交入院手续费,出示医生纸,甚么也不要,他们进来了的时候,就已经进来。门口是一道会变形的门口,只对属意的人开启。你若看到它紧紧封闭,如一堵石墙无异,那即机遇未到,你若看到它半掩,那你要自己作出抉择,进还是不进。它真正开启时会变身一道窄门,如门缝漏出一隙曙光,寻找的人可以轻身穿过如骆驼穿过针口,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许多许多年。

这个自身可以不断变形、重组的写作疗养院,会给每一位院友提供最适合他们的空间。院友一般都是独立幽居的,他们不惯与人交流,偶尔疗养院会安排一些放风活动,院友可自行决定参加与否,一点群体生活还是需要的。但整的来说,大部分时候,每人都踏着自己的影子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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