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本書的正確翻譯名稱應為 :為曆史或曆史學傢道歉(apologie pour l'histoire ou metier d'historien),作者主要思索史學三大問題,曆史的考察、考證、分析。全書舉例甚多以闡述主題,由於本書尚未完稿作者即逝,內文博大精深,本文試圖詮釋、歸納分析其著作真諦。
在認識論和曆史中,史學方法是指史學傢工作過程、手段、規則和背景的所有思考。它試圖解釋史學傢如何産生曆史解釋,確定被認為的道德操守方法,或至少是有效的方法。史學方法包括確定曆史事件的原因及其後果。
資料研究和考查 如詞源學所指齣的那樣,曆史首先是一項考查。隻讀古人留下的文字紀錄是不足以知道發生事件全部麵貌,因為它沒有反映整個曆史真實情況;另一方麵,它們可能是部分或全部虛假或歪麯資訊。此外,資料的研究和考證不應僅限於書麵資料,這將是太過於簡單也太侷限瞭。
布洛剋(Marc Bloch)說:沒有一個埃及學傢看到過拉美西斯,沒有一個研究拿破崙戰爭的専傢聽到奧斯特裏茨戰役的炮聲。我們隻能通過目擊者的紀錄來敘述以往的史實。換言之。與對現在的瞭解相反,對過去的瞭解必然是間接的。
資料來源 資料來源,不限於敘述性來源,即直接報導所發生事件的來源(例如中世紀編年史或報紙文章)。曆史學傢還得益於一個更大的資料庫:檔案來源。這些檔案包括所有檔案,其主要目的不是提供曆史資料。因此,人民繳納皇傢稅和一定數額的稅款都有列錶,其在曆史意圖上並不是有意的。但可以讓我們瞭解舊製度下的財富等級。
在開始閱讀資料來源之前,曆史學傢一直在思考能夠解答曆史問題的檔案。這個問題將決定來源。保魯斯(Antoine Prost)用一幅美麗的畫麵概括瞭這一想法:「曆史學傢不會隨意放下拖網,看它是否會捕魚,以及誰會捕魚。」
現有資料來源的範圍不斷擴大。如果長期以來研究都是以書麵資料為基礎的,曆史學傢現在正在做所有事情。費弗爾(Lucien Febvre)寫道:「曆史可能是以書麵資料為基礎的。但如果沒有書麵檔案,就必須在沒有書麵檔案的情況下進行。曆史學傢的聰明纔智可以讓他用來製作他的蜂蜜,而不是平常的花朵。[……]曆史學傢的工作中最令人興奮的一部分,難道不是一直在努力讓沉默的事物說話嗎?」為瞭瞭解土地景觀和結構的演變情況,布洛剋研究瞭十九世紀的地籍。同樣地,考古學提供瞭與傳統來源相比的獨特數據。
資料來源考証 曆史學傢從來沒有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得到的資料來源是沒有問題。他必須對資料來源抱著批判態度。這種懷疑也是這個行業的一個特點。我們必須嚮毛裏斯(mauristes)和博爾蘭主義(bollandistes)僧侶緻敬,因為他們為十七世紀的曆史辨僞正誤奠定瞭基礎。有條不紊的學院派曆史學傢朗格盧瓦(Langlois)和塞若博(Seignobos)將採用這些規則,但其缺陷主要涉及書麵證詞。
布洛剋認為在所有歪麯證據的毒素中,最緻命的莫過於有意作僞。作僞有二種形式。第一種是假冒作者和年代,用法律語言來說就是犯僞證罪。第二種形式是內容的不實。《高盧戰記》的作者是沒有爭議的,但凱撒有意識地在書中歪麯和隱瞞瞭大量事實。
因此,它們區分不同類型的考證:
1)外部考證涉及該檔案的字元,如紙張、墨水、書寫和印章。因此,一封被稱為12世紀的紙張信件肯定是假的,因為當時人們寫在羊皮紙上。這種考證需要有古文字學、紋章、年代、外交和金石學方麵的知識。
2) 內部考證是基於檔案的連貫性。顯然的,1225年下旬的菲利•奧古斯都憲章是僞造的,因為這位法國國王於1223年去世。
3) 史料來源的考證觸及瞭史料源頭的起源。曆史學傢將就證詞的真實性和準確性得齣結論。我們很清楚,一個官方曆史學傢的曆史往往誇大瞭他的王子的角色和品質。因此對他說的話存有懷疑,同樣地,一個參與者撰寫的關於一場戰爭的敘述與50年後齣生的男子的敘述不一樣。
4) 範圍考證涉及文件的收件人。例如,一名省長在嚮內政部長匯報時,會傾嚮於盡量減少影響他所在部門的麻煩,以免他的上級把他看成一個不稱職的人。
關鍵方法也基於證詞的比較。當他們一緻的時候,這是事實真相的標誌。另一方麵,當一個證人被其他幾個人反駁時,這並意味著他撒謊或錯瞭。其他證人可能依賴同一個錯誤的消息來源。
一旦證詞通過這個有條不紊的檔案被篩選齣來,曆史學傢就試圖解釋文字的含義。仍然需要紮實的曆史知識。如果無套褲漢在請願書中聲稱對小麥「徵稅」,那就不應該理解他們是在要求建立一種稅收,而應該是徵收最高價格。對於業餘愛好者來說,某些詞的意思可能導緻誤解。
盎格魯-撒剋遜史學使曆史學傢對閱讀文章(新曆史主義、語言轉嚮)所能得齣的結論持謹慎態度。
談論來源的新方法 這些批評的不同階段將使我們相信,曆史學傢的工作實際上是閱讀文本,消除錯誤,找齣錯誤和不準確之處,以便發現實際發生的情況。這是一條捷徑,但掩蓋瞭曆史方法的豐富性。
蒐索現在知道如何利用檔案,甚至是僞造的檔案。有時,檔案的含義比其實際內容更多。一個非常主觀和有針對性的證詞將提供有關證人陳述製度的資訊。因此,曆史學傢並不總是旨在確定事實的真實性。
與其他學科的交流豐富瞭曆史學傢的方法。社會學或經濟在傳播統計資料方麵發揮瞭重要作用。曆史學傢們就在他們的推動下,形成瞭價格麯綫,死亡率麯綫和生産麯綫。這是他們工作中的一場革命,因為這些連貫(或定量)方法錶明,與輿論的看法相反,曆史事實並非一成不變,有時是建立這些事實。另一項貢獻是語言學,它通過蒐索裏麵的關鍵字來閱讀發言。通過對詞匯的分析,一些團體(共産主義者,共濟會……)的意識形態及其思想的演變得到瞭更加突齣和清楚。
曆史事實的連結 從他的消息來源,曆史學傢揭露瞭事實。然後他試圖重新組閤那些看起來像他父母或者屬於同一主題的人。每一個曆史事實都有一個或多個原因;曆史學傢必須發現這些原因。盡管曆史的某些方麵所麵臨的挑戰較少,但這項任務有若乾睏難:文化曆史或主題——尤其是繪畫——需要更多的描述,而不是尋找原因。在其他情況下,確定因素非常重要。曆史學傢利用他的判斷、想像力或經驗。這是一種不科學的方法(曆史不是一種精確的科學,而是一種人文科學),需要採取一些預防措施,並提醒人們注意一些警告。
首先,我們很難代替過去的人,因為他們生活在與我們不同的文化和社會環境中,也不象我們想像的那樣。在這方麵,費弗爾(Febvre)建議曆史學傢不要相信「心理不閤時宜」。在我們看來不閤理的行為在過去似乎是閤理的。因此需要充分瞭解當時人民的代錶製度。
第二項預防措施是查明原因的復雜性。從來沒有一個原因是一個事件,而是一個多方麵的事件,其中一些是導火綫(謀殺奧地利大公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綫),另一些則是更廣泛的背景(如20世紀初民族主義的興起)。由於強烈的外交環境,其中一些是決定性的,另一些則是軼事。讓我們承認,沒有一個曆史學傢能夠自稱確定一個事實的所有曆史因素,並確定每個因素的重要性。
第三,曆史不應陷入意識形態曆史。事實上,曆史學傢處於一種特殊的境況,他知道會發生什麼。讓我們舉一個研究者的例子,他描述瞭法國(1940年)對德國的戰役。知道最後的失敗,他冒著堅持法國軍隊弱點的風險,這是一種有偏見的解讀。法國軍隊有其優勢。忽視它們等於掩蓋瞭曆史現實的一部分。
最後,布洛剋說,「曆史上的原因和其他原因都不存在。他們在互相尋找」。實際上,曆史學傢有時會陷入睏境。有多少次有人讀到一個國王參戰,因為他的軍隊規模較小而戰敗?這是可能的,但我們在曆史上看到,國王們盡管在人數上處於劣勢,但還是贏得瞭戰爭。如果國王因此而失敗,那麼曆史學傢必須證明它,而不是假定它。
真相的意圖 在十九世紀,德國人蘭剋(Ranke)解釋說,曆史的使命是「如實直書」。換言之,任何曆史紀錄的規則都是尊重事實真相。希羅多德也早就說過「如實記載」為此,曆史學傢要用大量的證據錶示嚴謹。一般而言,一篇文章或一篇曆史論文都有註腳,作者在註腳中提供資料來源的參考資料(存檔編號或舊書的標題)或提到他的同事的作品。因此,讀者必須設法核實曆史學傢的論點。至多可以找到註腳中提到的來源,或在該書的附錄中重述。
由於對真相的要求,曆史學傢被要求客觀。讓我們承認這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在任何人文科學研究中,無論是自願還是無意識,研究人員都會自行傳遞一部分。馬羅(Marrou)列舉瞭曆史著作的所有主觀要素:主體的選擇和劃分、所提齣的問題、所採用的概念、關係的類型、解釋係統,每個人的相對價值。懷特(White)堅持瞭研究者不可能客觀的想法:就像小說傢,每個曆史學傢都有自己的世界觀。
普羅斯特(Prost)在其曆史思考中傾嚮於使用「距離和公正」而不是客觀性。曆史學傢必須錶現齣知識份子的誠實。具體來說,這意味著拋開自己的觀點,壓製相互衝突的論點。曆史學傢並不評判曆史現象和人物(這是好的,這是壞的),而是試圖理解這些現象和人物。當研究者解決道德上應受譴責的問題時,這種態度並非沒有在公眾輿論中造成某種不理解:納粹主義,奴隸製,殖民化。 因為在某些人看來,試圖理解是有道理的。
這種對真理的追求始終是不完美的,對於所有試圖確定事實和理解人類行為的意義的科學(即解釋學科學或精神科學)來說也是如此。一方麵,因為曆史學傢從來沒有任何資料可以顯示事件。這些檔案要麼已經不存在(有多少檔案因1944年的轟炸而佚失),要麼就根本不存在。另一方麵,為沒有人能自稱掌握決定的所有來源,所有的動機,所有的非理性。在曆史作品中,假設往往與確定性共存。因此,哲學傢裏剋‧烏爾( Ric ur)對曆史學傢所說的真實性和他所寫的「真理的意圖」的說法作瞭微調。真相是一個目標,而不是曆史性言論。
對馬羅(Marrou)來說,毫無疑問,曆史學傢必然是一位優秀的作傢。因此,曆史可以被視為一種文學體裁。但也要傳達打破敘述邏輯過程的眾多因素:矛盾論文的提齣,假設的發展,概念的插入和解釋,統計的評論,對一個來源的不完美,這是一種非常重要的信息。認識到有時候曆史學傢不會為這些復雜因素而煩惱,以免給讀者帶來厭惡。 在這種情況下,報紙文章與曆史文章之間的區彆已不再明顯。
敘事是最常見的曆史話語形式。它具有易於遵循的優點,特彆是當您想要顯示事件序列時。序列通常按時間順序排列。然而,曆史學傢很少在他的全部作品中使用敘述。他經常停留,以描繪社會或其主題的地理範圍。有時候,曆史學傢在介紹其研究成果時偏愛這種錶格形式。曆史學傢有權展示他的研究成果。然後,曆史文本的組織將比按時間順序更具主題性。事實上,錶格取決於所涉及的主題。,一本關於羅馬城市規劃的書籍將採用這幅畫,一本關於聖路易斯的書籍將以敘述的形式齣現。杜比(Duby)所撰寫的星期日的布汶(Dimanche de Bouvines)不是對布汶戰役的經典渲染,而是對1214年戰爭,和平和勝利的意義的反思。
曆史意義 它是一個定義和影響過去事件的社會記憶的曆史編纂概念。曆史學傢認為日期和事件的知識是曆史的主要內容,或「一階知識」。他們把曆史意義作為研究第一內容的一個方麵,認為它是第二或「二階知識」。然而,選擇和描述日期和事件的管道常常被用來賦予意義,而不承認偏見,正如丘吉爾(Churchill)和福柯(Foucault)所說:「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曆史意義是研究曆史的中心話題,它通過對當代文化的各種對象(郵票和鈔票上的影像、街道名稱等)研究它可以有效地指導學生瞭解文化背景如何影響對曆史的感知和他們的偏好。
曆史意義通常是根據預先定義的標準來判斷事件。例如,聯閤國教科文組織將任何遺址作為世界遺産,前提是它「對一種文化傳統或一種文明有著獨特的或至少是特殊的證明」。然而,這些標準往往是主觀的,感知上有偏見或不可用的。因此,將任何事件作為曆史意義上的重大或非重大問題仍然麵臨挑戰。
劉增泉 書於淡江大學文學院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