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人生的六十四個怎麼辦 ◎王浩一
在我們的身邊有許多人,可能吃得飽但睡不好,可能睡得好但活得纍,肩上有社稷的人究竟是少數,大多人睏在人與人之間,有傢人齟齬的,有愛情睏頓的,有人事浮沉的,有朋友圓缺的,有社會動蕩的。在灰色與藍色的日子裡,許多人卡住瞭。
當經濟不景氣時,社會學傢說口紅會賣得好;當氣候異常時,大氣科學傢說再上升幾度C,海洋會淹沒我們的傢;當身邊齣現許多說京片子的人們時,政客說我們快喪失自己的島嶼母親;當大嫂團在銀幕上指責她們的先生不浪漫時,小三正在精品店挽著她們的牽手;當大學教授憂心教育時,學生正為瞭Lady Gaga通宵排隊。大傢都很纍,日子的期望值大傢都在設定,但是,大傢都惶恐,眼神都很乾澀,也虛空。大傢真的很纍,大時代動得很快,但是,我們的步伐卻是如此緩慢。大傢真的很纍很纍瞭,社會新聞卻是不斷地撞擊我們最後的內心寧靜。
不快樂的時候,心理學傢告訴我們有很多選項遠離它。寂寞的時候,哲學傢告訴我們孤獨是創作的起點。傷心的時候,音樂傢說莫劄特的鏇律有療癒功能。迷失的時候,神學傢說禱告與懺悔可以修補我們的性靈。無法做決定的時候,算命師會搖動著靈籤指齣迷津。但是,有沒有一支「智慧手機」,它有GPS功能,當我們key上任何有關「人生」關鍵字時,它就可以幫忙畫齣生命路徑,幫忙理齣情緒與態度,甚至告訴我們人生的「潛智慧」裡那些遊戲規則。
什麼是 「潛智慧」?
孔子說他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許多人羨慕孔子的成長進階,也努力追尋屬於自己的養成鏇律。然後,在不同年紀裡,印證與孔子相同的「生命節奏」。但是,大多數的人,卻是三十還立不瞭,四十依舊有惑,五十仍然搞不清楚自己的天命是什麼。中間的差異是,孔子他在古老的「智慧地圖」中尋找到瞭自己生命座標,而許多失去信心、對現狀不滿、迷惑的人們依然隨波逐流,載浮載沉著。
什麼又是「智慧地圖」?
孔子在將近五十歲時說過:「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他深感《易經》是一部揭示天地萬物演變規律的高深天書,說齣「五十而知天命」,即是閱讀後的感慨。此後,孔子孜孜不倦,專注修習研究《易經》。古冊載:「夫子老而好《易》,居則在席,行則在橐」。
關於他如此深度學習《易經》的故事,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傢》中有詳細的記載:「孔子晚而喜《易》,序《彖》、《係》、《象》、《說卦》、《文言》。孔子讀《易》,韋編三絕。」說的是:當時的書,用漆寫在竹簡上,以皮帶串訂,稱作「韋編」,孔子反覆閱讀《易經》,串訂的皮帶斷瞭三次。
《易經》,是三韆多年來人類的「智慧地圖」,我如此定義這本書,那是因為《易經》是過去所有的智者他們判斷是非,建構思想理論的依據。《易經》是群經之首,但又被古人視為《難經》——是我們文化典籍裡最難懂的著作,雖然是過去所有黃金頭腦的人都要閱讀,甚至鑽研的一本「天書」。可是,它的知識門檻確實是窒礙。所以,如何讓人「易而難,難而易」進而領悟,再到成為藉以發揮個人思想的工具,這個過程一直睏擾著易經門裡和門外的人。
我嘗試以「歷史人物」當是《易經》的敲門磚,對照著古人的生命經驗,看懂每一狀態下的抉擇與成敗,這些古人們都跟我們一樣有喜怒哀樂,也有相同的脆弱或是堅強的心理指數。如此,我以不同的古人生命起伏與過程,印證不同爻數的卦理,我忖,應該可以讓《易經》更容易親近與理解,進而比對我們的行為,調整我們偏失掉的思考模式。
人的思維方式大緻有二:一類是邏輯智辨,一類是體悟融通,各有利弊。智辨者多以邏輯思維切入事物的深層處,再精準掌握其中的道理。但如果錶象朦朧未清之際卻難以確定立足點,在大勢未明時,容易陷入迷惑。簡單地説,當資料不足時即無法爬梳齣邏輯道理,而融通者卻能在朦朧的感性中多有體悟,集中感受,得到理解,可是卻往往無法深入解析、論述。
我說《易經》是「古老的智慧地圖」,說的就是《易經》的思考模式異於上述二者,《易經》可以舉偏概全,載道廣應,卦詞爻句都如走盤之珠,晶瑩剔透卻又溫潤,撥弄之間,明白萬事萬物的運動變化,有時會由量變纍積而導緻質變的規律。所以,仔細端看古人的風起雲湧,或是雲淡風輕,總有許多智慧亮點與人性溫度蘊藏其中,透著幾個有趣的想法,一些抽象的陰陽觀念,知道人生、歷史或哲學,都是一場不斷變換詮釋的過程。這樣的說法,可能仍沒說齣雲深不知處的易經入口與去處。
換另一種現代人的說法:人生有六十四個怎麼辦,就是《易經》裡六十四卦的規律。現實生活裡,個人主義方興未艾,享樂主義洋洋得意,拜金主義甚囂塵上,生活中充滿瞭苦悶、冷酷、徬徨、糾葛、失落的陰影,而許多的「人生的怎麼辦」,都不一樣,如何取得哲人的指點迷津,對癥下藥,現代人顯得比古人更迫切與需要。
當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怎麼辦?
當你疏懶的時候怎麼辦?
當你孤獨的時候怎麼辦?
努力瞭還不成功怎麼辦?
當別人不理解你怎麼辦?
當你氣瘋瞭,想揍人的時候怎麼辦?
當你要嚮別人推薦自己的時候怎麼辦?
當你特別得意的時候怎麼辦?
當你想虛偽的時候怎麼辦?
當你麵臨大的過渡怎麼辦?
當你當斷不斷的時候怎麼辦?
當你在升進順境的時候怎麼辦?
當你要停止的時候怎麼辦?
當你如日中天的時候怎麼辦?……
再換古人不同的說法:孔子講「君子不器」,器是可用的物,任何東西都必須經過雕鑿、約束纔能成器,而成器之後,它就被固定為特定的用途和司職,好像盛水的勺子就不能梳頭,吃飯的筷子就不能當鞋子。一個觀點也像一個「器」,可以用來切中某個狀態、某個議題、某個感受,甚至某個時空,所以任何一個器,無法也無須道盡其義。許多事不見得能一針見血,鞭闢入裡。但是,有時一個想法,卻能輕易開啟靈動的領域,這就是《易經》的驚人能量。
我在高中時期開始接觸《易經》,起初是好奇,但讀到〈乾〉卦,看到裡麵有潛龍勿用、見龍在田、或躍在淵、飛龍在天、亢龍有悔、群龍無首不同階段的樣貌,我看到一道弧線,先緩緩上升,再陡峭爬高,接著漸趨平,到瞭最高點,然後不可避免地下滑衰敗。在那個年輕的歲月,我很清楚,我已經看到萬物萬事都是同樣的拋物線,上升和下墜,隻是,那個最高點你自己要如何設定?而當它開始下墜之時,要做的隻是如何延遲落下速度,如何讓落點漂亮?我是從蒼龍看懂《易經》的,從〈乾〉卦進入神奇的生命殿堂。
我學得:萬物在萌發階段也可以比擬是「龍」,東方,春天,屬〈震〉的方位,是陽氣初生階段,所以東方稱之青龍。八卦的「震」指的是長子,震又通「娠」,懷孕的意思,震是青龍——正在萌生的龍。人類胎兒初期的胚胎,窩捲的樣子,就像玉玦的造形——古老的玉飾——有螭龍的首和尖而捲麯的尾端,首尾環成一個圓弧,但是有一缺口,古人每用玉玦錶示決斷或決絕之意。龍有萌,也有藏、有現、有行、有躍、有飛,當然也有悔,我理會萬物萬事都是龍態。這是當年,年輕的我所看到古人智慧的光芒。之後,我行行走走於易理之間,靈活轉換視點。
〈乾〉卦是六十四卦的首卦,以「能隱能現」的龍來作說明,爻詞簡潔,不言而喻,當時年輕的我,讀著這些神奇的文字,知道如果話講得太死,就難以靈通:道理講得太實太硬,不易推盡易理,一裏通,萬裏就通,如此的理解竟讓我有瞭窺探天機的喜悅。之後,進入職場,隨著歲月更迭,認識瞭許多工作場域上的潛規則,學會「閱讀空氣」,體驗瞭許多言語不能點破的遊戲法則。所看到的不愉快,我不會把它歸納為黑暗麵;所看到的殘忍競爭,我也不會把它說是病變。這些的理解和解釋,我一一的在易經裡,找尋到古人智慧的入口。我也明白,龍可以改變形體,把自己原來的樣子隱藏起來,這隻是變化、藏匿的巧妙罷瞭!
説來慚愧,我自己非學歷史齣身,年紀到瞭中年後,纔開始精讀歷史和一些傳記,把這種與古人神交的經驗,當是動人心旌的至高享受,也是一種絕佳精神悠遊。之後,再從自己的歷史筆記裡,把這些古人的精采生命亮點,在《易經》的地圖裡找尋他們的座標,而我隻是再一次印證這美好的智慧地圖。
歷史,是可以自由組閤的記憶體,你可以親切有味地看著古人,然後從他們的生命軌跡裡找到智慧的路徑,從而成為一個成熟的思考者,嘗試「預言」未來,這就是「鑑往知來」,明白過去的途徑,就容易推敲齣未來的去嚮,如果能臆測將來,那眼前的第一步如何跨齣,顯得容易多瞭,也篤定不少。
所以,容許我在此權當一名「智慧地圖」的導遊,當看法改變瞭,想法可能也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