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承担建筑的角色与意义 曾柏庭近年间在台湾建筑界的迅速崛起,以及积累出来质量均具的成果,应该是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一件事实。这本书是这段时期的成果纪录与小结,内容固然清楚呈现他对建筑专注热情所驱使的结果,但他在这段过程中所显现的特质,尤其是放在台湾此刻建筑大环境,以及与他同世代建筑人的整体状态下的对比,是我感兴趣的观察重点。
首先我会摘引我先前观察台湾此刻大环境下建筑走向的描述,用来指陈对比曾柏庭建筑路径与同辈者的差异。九○年代中期起,台湾经历了一次经济的泡沫化,对建筑发展有着直接的打击与顿挫,造成产业发展的停滞,以及如何能再度自我建构的质疑挑战。许多新起并成长于经济泡沫期的年轻建筑师,在进入现实社会时,因为失去大型事务所与商业市场的庇护,只能选择独立发展,并必须在现实的各种细缝中寻求生存。
许多这个世代下成长的台湾建筑师,皆迁离台北都市中心,各自选择一个次都市或乡村的战略位置来实践建筑。选择这样的走向,虽然使他们不易取得台北商业中心由资本投注的案子(尤其是建设公司主导的商业建筑案),但也使得他们因此有机会脱离商业机制美学观的掌控,更贴近底层社会现实,发展出更具真实性的建筑美学。
这种时代趋势发展,让建筑操作时的动机与定位,也就是台湾建筑的自体位置,逐步转向到对社会现实需求的对话上,其中尤其以对在地常民现实文化的重现,标示出此阶段的特殊意义。
但同时间,这样以在地(尤其非都市)为据的发展特质,也显露出此刻台湾新生代(约三十五到四十五岁)的某种犹疑与徬徨,因为在全球化浪潮势不可挡的时代风潮下,对于自己的建筑作为,究竟应该何去何从的思考,可能要比他们的前世代更加复杂与矛盾。
曾柏庭恰恰就反映出看似与此刻台湾的大趋势相当不同调性的路线发展。他没有离开都市环境,也没有抗拒与政治/资本权力对话的机会,尤其选择积极去衔接相对理性的现代主义脉络,正面迎接与回应全球化建筑发展下的时代趋势走向,努力在技术、观念与组织系统上,都能够与世界接轨同步。这样的路线与选择,当然并非始于曾柏庭,台湾战后就一直有不绝于履的先行者,只是放在此刻,与他的同辈世代做出观看与对照,曾柏庭位置的特殊性,就似乎特别的耀眼注目。
台湾做为现代性的后进学习者,如何看待现代性的意义与位置,是此刻依旧让人困扰难安的状态。回到在地位置的修正批判与自我认知,绝对是必要也不可回避的挑战,而如何不断与全球主流积极对话,也是同样必须面对的自我要求。
而类同后者这样的角色,在此刻新世代中确实比较少见到,曾柏庭的出现与努力,恰恰就填补了这个面向的缺憾,这也是我认为他的意义与位置所在。
而他与同世代许多建筑所选择的路径(甚至是价值观)的差异,也十分适切的回应了台湾建筑路线的交语争辩状态,以及依旧混沌难清的身分位置。因此,在这二者间如何继续辩证混生,势必会影响台湾建筑的后续走向,也绝对值得持续注意观察。或许,这样的挑战与困难,也同时正是曾柏庭的建筑角色,所必须承担的意义所在吧!
阮庆岳/元智大学艺术与设计系教授
序
国际经验,台湾实践
十二年前在《建筑师》杂志上,看见年轻建筑师曾柏庭(Borden)发表专文讨论美国建筑专业教育,论点精辟,很难不引起大家的关注。两年后得知Borden返台工作,赶紧跟他联系,希望他将多年可贵的国际经验带进交大建筑研究所。往后十年见证目睹Borden成立Q-Lab,将建筑研究的精神带入设计,重要的公共竞图无役不与,他的战斗精神,令人感动。
Borden有长达十四年的国外经验,在他身上能看见台湾一般年轻建筑师缺乏的国际视野与惊人毅力。卡内基美隆大学结构、构造、材料的训练,以及在哥伦比亚大学的逻辑思考训练,影响Borden将建筑设计与结构系统整合为一体,形成讲求科学与理性的特殊建筑风格。
在台湾要专心做好、做对一件事情非常困难,因为总有许多外在的因素,干扰、混乱专业上应该坚持的标准。Borden因为长年在国外受教育与工作,没有受到台湾既存包袱的牵绊,所以一开始创业就以国际建筑师的标准,建构事务所大小流程与细节,专心投入专业建筑师最核心的工作内涵。
在乌来立体停车场统包案的过程当中,常常与Borden聊及,公共工程为了坚持一些设计上的观点与品质,往往付出超乎想像的时间与人力克服重重困难。公共工程的痛苦经验,并没有让Borden退却,Q-Lab 一再投入各种大型公共建筑竞图,虽然竞争激烈,但这是一条国际建筑师必经的崎岖坎坷之路。
欧美、日本等先进国家也许有许多年轻优秀的建筑师,借由国际竞图磨练专业而成长。但在台湾的Borden与Q-Lab团队,大概是非常少数、也许是唯一的年轻建筑团队,经常性的投入国际竞图。Borden与Q-Lab团队自然也就成为台湾稀有的早熟团队,专心、专业且具有国际视野。
Borden与Q-Lab团队以台湾的作品荣获美国纽约知名建筑网站平台Architizer主办的A+建筑奖(A+ Awards)评审团首奖、国际建筑媒体《Archdaily》选为「全球年度最佳建筑之一」、世界建筑奖(WAF)最后决选。期待有一天Borden与Q-Lab团队开始在世界各地有建筑作品,以台湾的设计力走入世界舞台。
张基义/交通大学建筑研究所教授
序
以「研发」精神走向卓越 Q-Lab创建在十年前的台北,然而其根源也源自于三十年前在台南的小事务所。
Q-Lab随着曾柏庭的加入,参与许多公共工程竞图屡战屡败却不气馁,逐渐站稳脚步,并向外大力跨步;如今,Q-Lab所代表的是一个在年轻化事务所中极为独特的案例:一方面它具有一套准确、系统化的经营思想,却又不受制于传统事务所的经营逻辑;另一方面,它试图以放大的理想思维做为事务所的经营目标。Q-Lab着眼的未来不是地区而是国际、它想像的创意不是对内而是对外。
Q-Lab/ 曾柏庭在《HOME 2025:想家计画》展览中提出「Inverted Figure and Ground-Mobile Logistics」(倒转城市)计画,其中有几个概念:
(1)基础建设(infrastructure)能成为引导生活价值的介面,透过基础建设的改造及新建,人类生活得到改善以面对挑战。
(2)人类生活条件所面对的变化及时代冲击,需借由科技整合跨领域,并从中找到解决方案。例如他提出「物流」的观点,鼓励未来城市有效率的使用能源及资源,并提供多余的土地,做为人与自然的介面。借由城市及建筑的介入,人类生活状态的问题都应该可以获得乐观的解决。
《想家计画》中出现的理念无不反映Q-Lab基本思想的内涵。它源自于曾柏庭的教育背景以及实习经验,同时也无不反映现代主义文化的强大薰陶。
在二十世纪初期,现代主义的建筑积极性正是一个意识的基础;柯比意(Le Corbusier) 的《迈向新建筑》及富勒(Buckminster Fuller) 的「动态- 最大化」(Dymaximum)贯穿思想的轴向,并深入直达古典思维中以几何及数字做为系统化建筑图像的发展基础。在这思维下,「科学」是解决问题的想像基础,而系统性工具则成为空间组织以及型态发展的手段。
Q-Lab近几年好几件案子正是投射如此想像的成果。例如,台南一中综合体育馆的结构及空间模组研究,以期在设计使用及立面美学上达到最佳状况;土城国民运动中心外部复式皮层的设计,并透过参数设计方式控制其颜色、穿透度以提供最佳能源反应或是好的视觉穿透度;而透过参数设计方式介入的乌来立体停车场,则以数位工具协助解决设计管理、生产控制,并达到好的与环境对话的美学比例。
在以上这些案子中,Q-Lab最具挑战性的努力并非引入新科技工具,而是在面对台湾传统建筑营造流程的思维下,寻求一个介于连接过去及延展未来的企图。Q-Lab清楚的理解建筑的创新无法回避做为产业链下的从属关系;要不就是卑微的接受产业链的指挥,要不就是建立一套介于其间,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流程及语汇。显然,科学的工具和语汇,既能准确的回应功能及营建问题,又能完整的展示一种Q-Lab所追求「美」的核心想像。
只会做「问题解决」(Problem solving)一直是台湾建筑服务的宿命,但这宿命的悲剧又莫过于建筑师事务所的无个性。其问题或可归咎于思想的阙如,或是受虐后的无反抗性。建筑师事务所的弱性或许来自于对工具的无知,或来自于不具备研发的主动性。当被动的问题解决成为专业的惯性后,自然这惯性反噬了建筑经营者的人格,而使其成为被服务者绑架的宿体。
褚瑞基/铭传大学建筑系专任副教授、《台湾建筑》杂志总编辑
序
孤独的坚持自己的路 常就在六年前(2012年),我看到一位不到35岁的青年建筑师曾柏庭(Borden),勇敢的在台北民生社区为自己作品,办了一个自己的建筑个展,并且邀请我担任他的评论人。当时的我,虽然一边正担任第一届「ADA新锐建筑奖」的评审,观察着台湾新一代建筑师的建筑实验与实作;但另一方面也好奇着,Borden如何和他同一代青年建筑师走向一条不同的路!
之后,我曾和他一起到欧洲看「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和诸多建筑作品,旅行中我们讨论着当代建筑之构筑实验和设计思考的种种。这几年,Borden一边持续听着我在交大建筑所之建筑理论课程的同时,也和我共同为交大建筑研究所开设了设计课程,持续了我们亦师亦友的情谊。
三年前,我也接受他的邀请成了合作的战友,一起为「2016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策展提案,甚至共同参加了台湾多次的国际竞图。这么几年来和Borden说不清楚的种种分享和辩证,让我对他有了更多的认识。
一路走来,我看到的Borden的确对建筑有着勇敢激进的热情,以及无可阻挡的乐观!
他和Q-LAB一直以来都不停独立的或合作的参与台湾大大小小的国际竞图,而且总是担当设计的主导角色,完全有别于现存台湾建筑师事务所总成为共同合作国际事务所的在地执行角色而已。这种勇往直前的蛮劲和傻劲,在台湾年轻建筑师当中,的确是难得而少见的,反而直接向前辈建筑师简学义、姚仁喜或林洲民等看齐,令我更加关注着他的设计思考和作品演进的进程。
Borden在这几年来的作品,总是强烈而独特的借以空间和形式的整合思考,将建筑量体、机能计画、空间形构,以及构筑系统等复杂挑战化整为零,而且提出他自信且清晰的概念和设计。对我而言,他总是能现实的面对台湾社会中逃避不了的多重向度、总是能明快而不拖泥带水的回应城市外在的种种混乱,而作品结果却又总是令人耳目一新,直截了当,甚至建构了一个创新的建筑原型,来回应混乱的外在。
就像他在早期最令人瞩目的「乌来立体停车场」中,以简单而优雅的结构和立面构筑出一个既静又动的皮层、或是这几年的「运动中心」系列──台南一中体育馆、中和国民运动中心、土城国民运动中心等,成熟的整合所有机能,而形塑一系列独特城市地景等,这些都是极为成功的作品。
就我而言,我认为他的建筑专业和构筑能力本来就不是问题;但是另一方面,也正由于他对于建筑空间与美学的极度专注和完美执行,也可能使得他在面对台湾如此复杂而矛盾的社会性格和城乡风景,而有了一些距离,少了一些余地来面对生活本质。
正因如此,我也深深感觉到这两年,Borden和Q-LAB的建筑和空间更有了生活的温度──无论是「桃园市立图书馆」、「新北市立美术馆」等竞图,还是台北市的公共住宅──他开始积极的参与解决这个时代、城市所面对公共性的问题;他更用专业直接介入社会、而进行多元的思辩、甚至乐观想像。
我个人认为对Borden而言,他之前的建筑作品都是一系列用力而且成功的专业习作;而目前他所面对的台湾情状以及在建筑上的种种回应,才正可能是他个人建筑作品的开始!
在台湾,像曾柏庭如此年轻的世代,能有如此的能力和能量,的确十分少见,也令人十分期待。虽然他像只孤鸟,持续孤独的坚持自己的路,但是台湾建筑界最需要的就是能有这么一群孤鸟,乐观的向前行,用建筑改变未来的台湾社会。
龚书章/交通大学建筑研究所教授 、中华民国室内设计协会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