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从数十载苦乐交织的人生处境中,
我们发现每个人都是—
出生时大同小异,渐渐地异大于同,
一起活着,却独自离世。
~玛丽莲•沃斯•莎凡特 (Marilyn vos Savant)
正如一位朋友所言,那是我最想遗忘的夏天。那是在我离家三十年后,返家的第一个夏天。会搬回来是出于许多好理由,然而差不多一年后,我得到一个结论,虽然我做的是对的事,但我对回到生长的这个小角落,并不太热衷。我怀念搬家前的生活。那个生活很不错:充满创意、忙碌、熟悉且满足。尽管回到成长的家,我的新生活却有太多不确定、不安和不熟悉。
更糟的是母亲因下地下室阶梯跌倒,腿部两处骨折,使得她不得不入院开刀。在住了五天心脏加护病房,几天骨科楼层,又花了些时间复健后,妈妈终于回家了,接着得在轮椅上坐三个月。这对一个不习惯依赖他人、过静态生活的七旬妇人是一大挑战。
妈妈和我住在一栋老房子—我六个月大时,她和爸爸就搬进来了。就像大部分东北部的老房子一样,房门很窄,阶梯很多,浴室很小,还装了一个浴缸(但没有莲蓬头),走道仅容一个成人通过,轮椅、助行器或其他医疗设备就别提了。这对我们所有人—我、母亲、手足及其他在那个夏天来帮忙照顾或陪伴的亲人—在身体、精神及事情的安排规划各方面都是很大的挑战,但是我们想办法让一切能够运作顺畅。
然而,还是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我几个月前就答应要去教一门牧灵课,地点在离家有点距离的城市。主任和我议定每次上三个半小时,以减少来回车程将近两百英里的次数。在答应教这门课前,我仔细核对过连续三週星期二晚上的时间表。身为自由撰稿作家,我接受了这份工作,虽然对长途旅行有些畏惧。我很期待能定期与牧灵方面的专家在一起。自从辞掉正职工作,我经济拮据,必须依靠从教书、辅导、写作及为做青年牧灵工作的人开工作坊的收入维生。我还有一份数目少但稳定的收入,来自教授钢琴。
在上第一堂课前几天,有人提醒我一个明显的错误:我同意在週二教的课,被排在週三,宣传广告上也写成週三。怎么会这样!我週三有一长串的钢琴课!亲戚们已安排好週二陪妈妈的时间。另外,我给十五岁外甥女的生日礼物,就是答应会送她到动物园参加一个为期四週,学习当动物管理员的课程—还答应她上班的父母,我会负责接送。这个课程每週三到週六上课。
我周密的计画完全作废。虽然主任很抱歉地承认错在他们,但二十一个人期待着连续三个週三晚上的课。我唯一的选择是退出或想办法做到,但我心里不认为退出是个选项。在重新调整钢琴课,为外甥女安排动物园的接送问题,找人陪伴母亲后,事情圆满完成。
但祸不单行。一天早上,我在锥心的腿痛中醒来。也许是前几个月的压力造成的,也许是因为常常搬抬助行器、轮椅和母亲所导致,或是八个月以来,每天晚上带着我们那只过度热情的迷你雪纳瑞疾走,现在终于要付出代价了。无论什么原因,我受伤了。睡不着,不能坐,不能躺。每天往返动物园成了忍痛的考验。最后一个星期三晚上的课,我比平常多花了一小时才到,因为得停下来好几次,走走路以缓解疼痛。等我终于有空去看医生时,他只是确认了我的疑虑:我的大腿肌肉严重拉伤,要一段时间才会痊癒。我不能再为妈妈做这么多事。好在靠着其他家人的帮忙,我们把事情都完成了。
情况不再恶化。外甥女完成了动物园的学习计画,没有缺席。学生期末的回馈报告显示他们学到的比我想像的还多。钢琴课很快回到正轨。妈妈对作息的改变适应良好,我们的雪纳瑞对用比以前慢一倍的速度,走一半的距离也很满意。
很多其他的难题和小灾小祸,曾让我以为这个夏天真是没完没了,而我只想好好过我的生活。后来,我开始体认到这就是我的生活。回想那几个月的事,我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除了妈妈的意外—但那也不是性命攸关的事—并没有任何危机,只不过是一连串小小的不顺心,影响了我的生活,挑战我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罢了。朋友把它命名为「一个最想遗忘的夏天」是对的,但是我最不需要做或最不想做的,就是忘记这个夏天。
我想要牢牢记住这个撑过来的经验,这个把事情做成、寻求帮助、不断调整、发现内在能量、穿越困难的经验。我想要记得若是那几个月非常平顺,就可能被忽略的许多恩宠,还有在这一路上,体认到充满希望的感觉。我要抓住这些,因为我知道像这样的事还会再次出现。我知道还会出现,因为以前出现过。我知道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也会发生在你身上。
有时,艰困的时候不只是一连串的不顺心或挑战而已,而是当这些接踵而来时,会让人招架不住。很多人活在残酷的障碍中,困境对他们而言是常态。然而,真正的危机能带来深刻彻底的改变及随之而来的情感上的挣扎。向前走需要超人般的勇气。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也许大都是在这种时刻—也能有值得学习的生命功课,充满恩宠的时刻。
这本书里面的故事—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是你我的故事。尽管细节可能改变,挣扎和教训则无二致。本书是为每位因「人类处境」这个奇妙的奥祕而受苦和欢庆的人所写的。
正常,只是烘衣机上的一个设定罢了。
帕齐‧克莱蒙特 (Patsy Clairm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