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2010年6月,某天晚上,在冷泉港(Cold Spring Harbor)的布莱克福酒吧里,布瑞纳(Sydney Brenner)建议我去翻阅他最近捐赠给冷泉港实验室档案馆的文件。
在这些他的文件当中,他清楚有些是克里克(Francis Crick)的信函。他在剑桥与克里克共用了二十年的办公室,因此克里克的信函跟他自己的全混在一起了。
几天之后,我们发现,这批珍贵文件包含了克里克的往来信函,时间正是剑桥的克里克与华生、伦敦的威尔金斯(Maurice Wilkins)与富兰克林(Rosalind Franklin)这两组人马分别寻找DNA结构的那段时期。
五十多年前,这些信函被放错了地方(克里克认为是「被效率过高的祕书随手一扔」),导致在1960年代,最早开始研究这个新领域的分子生物学史专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信。这些信函为DNA故事的来龙去脉提供了不少新的见解,尤其是故事主人翁的人际关系。
DNA故事最着名的记述,正是华生的小说体传记《双螺旋》。这本书以二十三岁美国人的眼光,描述1950年代初在剑桥大学发生的种种事件。华生笔下的《双螺旋》,用的既不是正式的自传口吻,也不是历史学家的字斟句酌,在1968年出版当时,他辛辣又惊悚的叙述遭到某些人的抨击,也受到许多人的赞誉。
在撰写关于克里克之遗失信函的文章时,我们自然重新拜读了《双螺旋》。令我们感到震撼的是,对于信函里所发现的当时人物与事件,华生在书中描述得活灵活现,不仅是对于克里克与威尔金斯的描叙,还有华生对于自己的描述。
书中凸显的活动,例如忙碌的社交应酬、打网球、上法文课、渡假等(克里克一律称之为「八卦」),都记录在华生剑桥时期每星期写给妹妹伊丽莎白的信函中。书中涵盖的科学内容,在当时写给戴尔布鲁克(Max Delbrück)等友人的信函中也有所讨论,不但有DNA的研究,还有华生在细菌遗传学及菸草嵌纹病毒(tobacco mosaic virus)方面的研究,这些在故事中都占了很重要的地位。
在这批当时的信函里,华生本人的性格表露无遗,一如他书中所描写的青年──盛气凌人、自信,但偶尔也自贬。我们所找到的当时纪录,都令我们深深着迷──不只是华生、克里克、威尔金斯的信函中所披露的内容,就连富兰克林、鲍林(Linus Pauling)等人的信函也是如此。
我们也注意到,《双螺旋》书中出现了不少其他的角色──很多都与主要的科学故事不相干。为了保持叙事的流畅性,华生往往只提供最简要的资讯,有时甚至没提到最逗趣的小角色的身分。我们无缘得知「当地医师」的趣事(他竟然把划船桨挂在手术室的墙上),也不知道「雅好古风的建筑师」的身分(他的房子里既没有瓦斯、也没有电)。我们对于佛卡德(Bertrand Fourcade)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剑桥「第一美男子」。而且我们很想知道,在故事中,华生当时读到关于「剑桥大学教师不当性丑闻」的小说,到底是哪一本?
于是,《双螺旋》注解版的想法逐渐成形,此版本将增添一系列的观点与心声作为注解,以背景资讯与插图充实内容。成果正是读者手上的这本书。除了大量的照片(很多都是首度公开),我们也转载了许多信函与其他文件的完整或部分摹本。参观档案馆的乐趣之一,正是可以亲眼看见、亲手触摸原始文件。虽然我们无法为读者提供相同的经验,但我们希望,读者会很乐于看到这些信函及手稿,就跟最初收件者见到它们时一样开心。
我们的注解所使用的素材来源众多,有发表过的,也有未曾发表的。发表过的资料中,我们用到很多书籍──包括该领域的历史与传记,这些都列于书末的参考书目。在未曾发表的资料来源中,华生写给妹妹及父母的信函,提供了他在剑桥生活的样貌:而他写给戴尔布鲁克、卢瑞亚(Salvador Luria)等人的信函,则提供了科学方面的内容。
除了华生的文件之外,我们也採用了克里克、威尔金斯、鲍林、富兰克林等人的文件,并收录了葛斯林特地为此版本撰写的回忆录。葛斯林在当年与威尔金斯、富兰克林都合作过,最着名且最有影响力的DNA绕射照片,事实上正是葛斯林拍摄的。每篇注解的出处,都一一列入书末的参考文献清单。
除了注解与插图,我们还添加了几篇别的文章。我们收录了华生荣获诺贝尔奖的记载,这篇文章原先发表在他写的《避免无聊人士》(Avoid Boring People)一书中。在华生获得诺贝尔奖五十週年之际,这样的故事结尾似乎很合适。
我们还补充了五篇附录,其中一篇附录是1953年时、最早叙述发现DNA的信函摹本,分别来自华生与克里克;另一篇则是首度公开《双螺旋》手稿中的遗珠章节,正式发表的原版书中删除了这一章。虽然此章节并未描述任何有关DNA研究的新内容,但这篇遗珠章节,填补了华生1952年夏天在阿尔卑斯山区避暑的故事。
必要时,我们会以添加注解的方式,订正某些与事实不符的错误,但华生的原文并未更动。
《解密双螺旋》显然不是详尽的学术论文。相反的,我们所选取的史料,都是深深吸引我们的。但愿新读者及熟悉原版《双螺旋》的读者,都能从这本略显古怪的精选文集中获益,并且获得乐趣。
亚历山大‧甘恩
杨‧维科夫斯基
2012年写于冷泉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