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写在书前 这册小书辑录的散文,是从2013年11月12日至2014年6月1日,半年余的书写,因为自认为一生受生、受恩于台湾自然土地生界,且系自己的思想、灵魂所从出,这半年又大致关注三个议题,是以书名订为《自然哲思三部曲》。
2013年我原本打算全然投入废核运动,以种种主、客观因素,选择在下半年发起〈废四核、清核废─全国接力行脚〉运动,旨在挹注台湾社会历来反核最欠缺 的哲学或伦理背景,强调「世代正(公)义」作为反核的根本依据,并辑为《民国废核元年─废四核、清核废,全国接力行脚(一)》一书,书稿于11月8日二校 后寄给前卫出版社,11月16日出版。而废核行脚活动于10月10日,假核四厂前誓师出发,10日夜晚我在头城庆元宫(妈祖庙)广场卖命「演出」,11日 行脚队伍行抵宜兰,该日下午拜访慈林基金会林义雄先生,傍晚时分我即驱车返回台中。
不幸的事旋即发生或早已发生,壮年辈与老年辈冲 突,因而花东并无如期行脚,只怪我未能全程参与苦行,不敢怪罪任何「热心」的投入者,而只心怀感恩。更糟糕的事接连发生,不确定是否「抓耙仔」潜伏其中, 或是种种罗生门细节,至10月27日屏东慈凤宫晚会活动后,年轻世代在会议上痛批壮年世代(我全程录音),而壮年代的「不负责任」行径,也叫我「大开眼 界」。会议上我提议,是否由我取回指挥领军「权」,直接投入?然而,既成「事实」无法挽回,徒唿奈何。
而10月29日于高雄三余书店 演讲反核之后,我「安顿」壮年代,并提出是否暂停、盘点后再出发,却同样不了而了、胎死腹中,而「将烂就烂」。此间,负面声浪已从各地热心者口中发出。 11月2~4日于高雄市、后劲行脚,以及我上电台接受访问期间,得知行脚内部往外「中伤」的案例,叫我内心底定往后打算。
11月7日 我撰好「陈玉峯教授声明」(即本书第26篇),极其婉转地说明笔者自始至终无法介入行脚活动,各执事者不能再假借本人名义对外活动。此声明于11月7、8 日分别传给所谓的决策者,且打算11月12日公佈。11月12日在嘉义城隍庙口反核晚会后,我召集行脚队伍洽谈,之后决定该声明留中不发。因为废核行脚的 茶壶内风暴委实太细微,只要没有对社会产生负面作用,而且必须有点儿正面效应,即可再继续,另一方面,11月4日的后劲行脚,业已触发我新的工作项目。
之后,我专注于投入随缘而来的演说,包括嘉义城隍庙口、北港妈祖庙口、麦寮拱范宫前、云林环科大、云科大、彰化车站、台中茉莉书店、埔里杷城里活动中 心、中正大学法学院、台中逢甲公园(白天及夜晚2场)、头份建国花市、中正大学外文系、交通大学等等反核宣说,乃以2013年12月31日台北中正庙前自 由广场的短暂演讲,作为个人在废核行脚的阶段结束。
也就是说,2013年11月12日至12月底,关于反核的相关文章收录于本书「辑三」。我不在乎个人一切的投入有何结果,只知道我不做会内疚,这些短文及上述,留予以后回顾的参考。差可安慰者,2014年春夏的社运中,社会已出现「世代正义」的唿声此起彼落。
而2013年11月27日我正式访谈后劲反五轻运动史,伙同11月13日起的准备工作,我一头栽进反五轻史的研撰,直到2014年3月6日终止调查工作,且在5月7日将《环保神明大进击─后劲反五轻世纪终战前夕(上)》书稿寄予前卫出版社,是为这半年间的主要工作。
而2014年3月18日学运冲进立法院,我的更年轻世代的学生们陆续传来的讯息,乃至我前往立院观察、关切及沉思,3月19日至4月8日期间撰写「自己的国家自己救;自己的前途自己定」、「国共统治下的中台共和国」等,合计9篇文章,辑为本书「辑二、时势的春天」。
坦白告白,原本最大寄望于3‧18者,突破30年台湾政局的「蓝绿神话」,另组新的青年的政党,但迄今为止,我已扼腕!只能再度观望与祈愿,并思考再转进。
再者,3~4月期间,安排、筹备全美台湾同乡会返台进行生态之旅,繁多筹办及编撰手册或行政工作略显繁重,而4月16─23日旅程的圆满,我由衷感恩台湾天地赐予的「福报」!
4月中旬乃至5月,意外传来的讯息,教我准备人生下一阶段的契机。
2014年4月30日,挚友苏振辉董事长前来台中,责成我进行另项「温暖的负担」:苏董大女儿苏怡儒小姐将于年底结婚,他想邀集他一生有理想性的友人,合写一册书,赠予女儿结婚志庆,他期望该书内容可以提供女儿在人生旅途境遇中,有意义的精神粮食或点心。
于是,4月30日至5月31日期间,我撰写了16篇文字,加上规划该《女儿书》的章节等,于6月3日寄予苏董卓参。
这16篇文章,我是将历来演讲的小故事,以现今为止的生命探索,改写成或可启发若干人生境界的小品,行文有浅、有深,但盼「老少咸宜」,辑为本书「辑一、生命教育」,也就是说,5月我全然投入这项撰写。
除了上述之外,回顾半年来,零星演讲如地球公民基金会、良山电台、交通大学应用艺术系、玉山国家公园解说义工训练、中兴大学植病系毕业讲座、成大台文 系、大坑新社高中等数场次,另接受电视台一、二次的访谈,其余只在东海大学通识教育中心开授一门《台湾的自然与宗教》3学分课,整体来说,我活得不能算是 忙碌,只是在台湾情境上,脑海中还是很沉重!
大约在5月23日,嘉义市的熊蝉开始鸣叫,而台中西屯区的夜蝉则于5月28日初啼,且迟至6月1日上午,熊蝉始告合奏,揭开正式进入夏季的序曲。
初夏的6月上旬,我辑录本小册,聊充一声蝉鸣,也是蝉壳。蝉壳殆属草药的一味,有缘人愿意咀嚼,则是我幸!感恩!
陈玉峯 2014.6
于大肚台地
序文一
登山
王小棣 认识陈玉峯老师的时候我已经快50岁了,因为想写一出关于台湾应该保育或开发的连续剧,特别自报名号去向陈老师请教。严肃的陈老师几番调整看我们有点好笑的心情,终于有一天打电话来说要带我和黄黎明去爬玉山。我们赶紧去买了睡袋、排汗衣、防水裤、登山鞋……买完吓了一跳,想说爬个山怎么这么贵,然后,从没爬过高山的两个人,就真的满好笑的到SOGO百货公司的楼梯间去爬上爬下(忘记爬了几层楼)做为行前训练。
哪里知道,下着细雨要从台北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台风警报,集合以后陈老师却完全没有犹豫,在登山口问过我们装备之后,他自己撕开一个红白塑胶袋套在头上当雨帽然后就领队出发了,才为身上装备费用咋舌的我们看了简直傻眼,红白塑胶袋呢……
如果说走到排云山庄花了四个小时的话,我第一个半小时还有40岁的中壮年脚程,之后速度慢慢缓下符合了我的真实年龄,第三个小时开始满心不服气的迈出了七老八十偶尔发抖的步伐,第四个小时后半基本上已经是濒死状态,走个五步十步就必须坐下来喘气,这个时候陈老师的家人部众已经不见踪影。整个俊秀的山麓只有我和黄黎明渺小的身影,坐下来休息的时间间距越来越短,每次坐下,好像都必须竭尽余力才能把冷冽的空气从对面山谷吸一点过来。在某一个石块上,我转头对黄黎明说:「我们将来知道快死了就来爬山吧,爬到这样眼看着壮阔美景,缺氧昏迷没有痛苦的死,好像不错啊!」当时黎明的体能状态好像比我好一些,她还满有余裕的瞇瞇笑着敦促我站起来再往前走……
这出戏,后来写得还不错,整个剧组经常扛着装备上山下谷吃了很多苦头,得到了那一年的最佳戏剧节目奖。但是这以后可笑的我啊,居然把山上那一幕幕的画面给放下了、淡忘了。那种双腿抽搐睁眼看着前面仍然大幅向上折转的山路意志力溃散的无助;那种举步维艰的每一秒里面几十年对自己的认知都反覆迅速崩解的苦灼,我都忘了,日进日出又催促着黎明一起做这做那,催促着她往前迈步,直到某一刻某一个细胞被压垮了,崩溃、无助、崩解、苦灼……一一重现。
陈玉峯老师的炽热才情,大气修养,还有身上扎实的学问与高洁的品格,开始在我人生的视野里矗立如一座峻山。而现在的我每要走近山岭都容易流泪,抬头总还是能看见我和黎明向陈老师和生机盎然的高山求教的身影,只是天人永隔的那一步,我最终没能带她回到那云深之处……。
序文二
述而非序
李乔 这本书结集的因缘很特别,是为知己女儿结婚当礼物。这是一份意涵繁富又沉重的礼物。依辑次看,是玉峯先生几段为母土沉思、行动、嘶吼的痕迹;但其一生志业点滴,散散淡淡都在其中。
人的一生,十之七八,就随着岁月的累积,春花秋月,在「自然时间」里,发芽茁壮,开花结果,树老凋谢而回到无机的存在,但有些人却能挣开自然时间的侷限,扩张其个人的「生命时间」、创造出属于其个人的「绵长时世」。玉峯先生依自然时间算,小区区19岁,但彼创造的时世,比区区长得多多,何况往后玉峯先生还有数个19年可以「创造时世」!时间、生命,意义的奥秘就在其中。
玉峯先生专业呈现之前的青少岁月如何,世人所悉不多,自专攻植物学而生态奋斗、保护大地再生文化而沉思、行动、启蒙;期求制式的觉醒接纳到独走天涯;不忍独享又俯首孺子牛……点点滴滴,世人或许逐渐淡忘。然而其开山着述与被疼惜的台湾大地河川草木……区区奇妙的感应是:它他祂必将予以留传而遗泽长长久久。
不敢也不想以序心情落笔,祇将面对大作,涌上心田点滴感受笔录下来。唐突先生敬请苦笑接纳。
2014.6.29于苗栗玉泉居
序文三
老友记
郑邦镇 小时候,我从未见过母亲在休息。
即使半夜醒来,也总看见母亲挨着桌子,在一笺油灯下,绣学号,缝布边,用手工赚针线活贴补家计。让人不能理解的战争与政治既然毁了一切,毫无怨叹地日夜操劳,以抚养十二个孩子,就成了她唯一的理解。
长大后,我从未看见台湾在安逸。
即使战争结束,也摆脱了228、白色恐怖、戒严统治,却是依旧在中国共产党的飞弹和中国国民党的党产两方箝制下,过着没有台湾宪法,却对内有着蒙藏会、陆委会的怪机关,但对外反而没有什么邦交,回不了中国,进不了联合国,更得不到国际集体安全保障的所谓政治实体「中华民国」;即使号称民主自由进步,即使六年、九年、十二年国教,但两千三百万人,仍然必须在国会立法怠惰、资本税负不均、社会贫富悬殊以及黑心霸凌食安中,过着混沌不安的生活。现实所逼,强者想掠夺,弱者想转强,几乎是世俗社会唯一的生存哲学。
最近25年,我从未感觉到陈玉峯稍歇脚步。
若要我举一个真正的台湾之子,陈玉峯就是,因为他不接受上述的一切。
1987年,由于参与推动教师人权,我认识了「台湾环保之父」东海大学教授林俊义。1989年,我来到沙鹿静宜大学中文系任教,因响应林俊义等推动的主妇联盟环境保护基金会台中工作室,因而认识了林俊义指导的博士生陈玉峯。他们一起热力揭橥的生态环保意识,以及「大地反扑」的警告,至今历历可证!
从读文学到教文学,我对台湾的所谓「中国文学系」,那种完全在蒋介石带来台湾的、局部的中国国民党人的限制框架内,孤高自诩为泱泱大国的文学系,渐渐产生怀疑,也渐渐有了觉悟。台湾的中国文学系(国文系,中文系,中国语文系,语文教育系),设计上先受到立场和范围的拘限,因而读了完全不认识台湾;在现实上又不准进入中国,去认识眼前的「被万恶的共匪窃据」的中国,于是其实成了既不中国也不台湾的「罐装中国文学系」,是训练你永远向后看一千年三千年五千年的「古代中国文化专门研究」课程。文学院在各大学都算第一院,中文系在各大学都占第一系,所以学号都是11开头的天下第一系。这样代代相传,近亲交配之下,会给台湾的学术教育带来什么样的未来呢?
叶石涛在1985年出版了一本《没有土地,哪有文学》,1987年出版了一本《台湾文学史纲》,不但为真正有在唿吸的文学发声,理论上也应惊醒「罐装的中国文学系」。然而不然,久为一党箝制下的学术界教育界,并无起色,也绝少改变。这倒给了我一个机会,我在静宜中文系,可以做些什么?
既然「文学」,就从「土地」开始吧!诗经离不开黄河,楚辞少不了长江,台湾的语言文学既从未离开过台湾,静宜中文系更是初来乍到的大肚台地沙鹿客,就从陌生新奇的大肚台地入手吧!
我决心专聘比我高明的人。我幸而先能聘到专任的文学哲学教授赵天仪,也聘到兼任的生态环境讲师陈玉峯。
不是赵天仪,我不会有系统地进入台湾文学和儿童文学的课程和师资,也不会认识巫永福、钟肇政、陈千武、杜潘芳格、锦连、郑清文、李魁贤、李乔(李乔又「害我」接办了三年的《台湾文艺》)等等文学作家;不是陈玉峯,我不但无缘进入他的《台湾生界的舞台》和《土地的苦恋》,更不会觉悟到直接调查静宜所在地的「大肚台地」的前世今生;甚至快速拓展出「台湾自然史」、「台湾族群开拓史」、「台湾文化概论」、「台湾通史」、「台湾文学艺术史」等「台湾本土五科」的「台湾学」架构。
陈玉峯完成博士学位,进而专任于静宜大学通识教育中心,与郑荣洲、钟丁茂、简炯仁等共事。荣洲、丁茂已先与我更早在静宜结缘而深相契合。1997年,228五十週年纪念日,我们在校园辟植了228枫香广场,成为全国唯一大学校园内的228纪念景观,树种的选定,就是出于玉峯的专业指点。后来我们不但推动人文社会学院的建构,甚至推动设立全国第一个生态学系及研究所、台湾生态研究中心。最后,陈玉峯甚至变卖家产而捐献出数百万,更且巡回全国演讲,而捐出全部演讲费收入,再发起募款,共集资数千万元,促成静宜大学建造了生态大楼「方济楼」。于是生态研究中心、台湾研究中心、原住民研究中心、平埔族研究中心等等,都一起「入厝」,加上台湾生态佈道环岛苦行,由研究生态伦理的钟丁茂策划连年推行。于是互相集结成为中台湾朝气蓬勃的人文研究重镇,而赵天仪也由中文系、台文系而改聘到生态所,开授生态哲学与美学。
记忆中,2003年,我在中文系主任任上领衔筹备台湾文学系完成时,生态系所已更完备,而陈玉峯出任静宜大学副校长。两年后,他觉得没意思,就毅然辞卸,因为这时他的研究兴趣转入哲学与宗教,放眼更深远的学问领域了。2007年夏,我从静宜大学接受文建会借调出任国立台湾文学馆馆长,陈玉峯也辞职离校。一日,他的牵手生态摄影家陈月霞女士途经来访,我问候起居。月霞说她常出门演讲,玉峯则常当家做煮夫。并说,玉峯煮出心得来,甚至很在意她所给的评鑑分数。我第一次接收到玉峯兄已然领悟人间烟火的好消息,就手抄古人打油诗七绝一首:
琴棋书画诗酒花,
当年件件不离它。
而今七事都更变,
柴米油盐酱醋茶。
请月霞捎回去给他,奖励他的「多能鄙事」。月霞读了我亲笔的抄写,开心地大笑,说玉峯获此必然更有成就感了。
在这前后,郑荣洲于2001年以来久罹渐冻人症;钟丁茂于2009年更以肺腺癌而英年早逝于2011年夏。玉峯长年对两人关注最多而感伤最深。
初,荣洲久经不明原因的跌交所苦,遍寻治疗,后经诊断为渐冻症,陈振贵校长很关心。玉峯私告我说:「这病情很难回头,也许快速恶化,荣洲一旦行不得也,此生将无缘一睹宝岛风貌和玉山气势。」遂与丁茂等擘划行程,陪着,扶着,背着,抬着荣洲,浩浩荡荡,登上玉山!单是这种「兄弟登山,同心扶持」的想像画面,就已教人无法不感到体温共存,相濡以沫的神圣生命境界。荣洲至今卧病不起,四肢失能,失语,气切,过着「气如游丝苟残喘,度日如年钉病床。两眼直瞪天花板,咬紧牙关不投降」(荣洲语)的煎熬岁月,但他仍以仅存的扬眉眨眼,视觉听觉,透过字母拼音与科技支援,完成生命教育的《无情渐冻有情天》及《人间有爱》二书。
至于丁茂,在为台湾的生态伦理奋战不休,为将台湾本土音乐家郭芝苑重新出土推上乐坛,又为荣洲多年奔驰之际,竟被突如其来的末期肺腺癌撃倒。丁茂性好音乐,尤其圣歌圣乐,他本身就是个出色的男低音。他在养病期间还沉痛地说:「台湾国土变成这样时,我却被困在这里。」他很快地决心把生死交给天主,个人心力,完全投入天主教圣乐「弥撒曲」的台译工作。他说:「我们都不应该哀伤生命的短暂。」他完成的最后一曲是〈求主赐我善渡一生〉。
荣洲、丁茂的凋枯,必然是玉峯心中的大痛。两年前,玉峯兄浪迹南亚印度及热带雨林,深入宗教及生态哲学的体验和思维,而游罢归来,已又良多着述了。前年我们假圣功女中及高雄玫瑰堂举办钟丁茂台语弥撒曲音乐追思会,意味深长,但无缘聚首。今年八月,国际间流行一波为关心渐冻人而发起,广邀名人在自身浇冰水的「冰桶传爱」活动,我一概冷静地婉谢了。曾经沧海难为水,我未能忘怀为荣洲二书所作的深情序文,因此我觉得以这样简单的动作来阐释对渐冻人的了解与支持,实在过于浅薄,相信只有玉峯能够体会我的心情。
陈玉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我提到他,就不免要提到郑荣洲、钟丁茂以及很多人。我和李乔、赵天仪,与陈玉峯多年睽违,今年三月,听闻台南成大台文系,这全世界最完备的台湾文学系,有意敦聘陈玉峯教授加入阵容,我们三人各备推荐书,极力推荐。今年八月,高雄发生气爆事件,舆论一时沸腾,直至陈玉峯评述文字刊出,对此意外事件,我才回到二十五年来始终由他提出的深度理解;就像谈到核四、核电、反核电、反核等议题,我总是要回到科幻小说《地下第七层》的根本层次去理解一样。
陈玉峯一到成大台文系,立刻促成台文系、土地、教育的联结,由台文系跟台南市教育局签订合作计画,利用水云分校闲置校园,推动「台湾生态环保解说教育基地」的建构,以及催生「中学生台湾文学营」的系列。陈玉峯甚至慨允授权台南巿教育局资讯中心,透过云端,由他提供台湾生态主题教材,充实「飞番云端」的生态教育能量。这种气氛,完全就像当初在静宜结缘时一样,只是格局更大,并且还要特别感谢台文系钟秀梅主任、简义明教授,以及东山吉贝耍国小郑富仁校长的热诚鼎助了。007 电影《明日帝国》的结尾里说:「新的武器是文字,新的炸药是卫星。」是的,古人说:「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未来,一直来,一直来,我们必须永远有迎向更新未来的准备。
古人说,「秀才人情纸一张」,已是十分珍贵的友情。这次陈玉峯出书,竟是为了友人嫁女而写一本书,这更是破天荒的新鲜事了。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样的朋友,写一本什么样的书,当然是值得读者刮目相看了。
然而,母亲,土地,台湾,谁能撒手?何况玉峯!上次我为陈玉峯作序,是1996年的《认识台湾》,十八年前的事了。二十五年,我们一直脚步不停!
2014.11.24
序文四
台湾研究的学习者
赵天仪 有一位日本女作家,把从出生到成年,人生第一阶段,称为预备军人的阶段。成年到退休以前的阶段,称为职业军人的阶段。退休以后的老人岁月,称为退伍军人的阶段。
我在台湾大学哲学系所,有十二年在职的日子,从助教四年、讲师四年、副教授三年,十一年升到正教授。只当了一年教授,就遇到台大哲学系事件,因而离开。
二○一三年台大哲学系事件四十週年,台大哲学系事件调查小组杨维哲等六位教授的《台大哲学系事件调查报告》,由台湾大学图书馆出版。
我到国立编译馆服务,前后有十七年。台大十二年,国立编译馆十五年,我以服务二十七年申请退休。
退休以后,约一年,私立静宜大学中文系郑邦镇主任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到大学教书?我问他要教什么?他说要教「中国思想史」与「儿童文学」,我说我可以试试看。并问我有没有「教授证」?我说早就有了,因为没有机会开车上高速公路。不过,两个星期以后,聘书及宿舍,郑邦镇教授都替我准备好了,我就正式上课去了。
我在静宜大学中文系约十年,满六十五岁时,我第二次退休。郑邦镇主任给我延了一年,第二年要延的时候,投票没过。带头反对的教授,是一位教学优良的教授,他的资料公佈时,在优良教师旁边,有学生写了「外遇专家」的字样。
当时静宜大学已招男生,陈玉峯教授正在创设「生态学研究所」,他向中文系说:「你们不要,我要!」因此,我顺利地进入生态学研究所专任,开了「东方哲学」及「环境美学」的课程。我在生态学系所约四年,并参加台湾文学系所的创立,到七十二岁时,以台湾文学系所讲座教授两年后荣退。
所以,我说,我在静宜大学遇到两位贵人使我在大学教学上复活。一位是中文系主任郑邦镇教授,另一位便是陈玉峯教授。
陈玉峯教授成立生态学研究所,第一年招生十位研究生,他募了一百万新台币,给每一位研究生各补助十万元,要让他们去美国蒙大拿大学米苏拉参加生命科学研究所的生态课程。并且到美国阿里苏拿州的杜桑参加美国生态学年会,听专题演讲,讨论会以及参观生态图示展览,参观沙漠博物馆。
我获得内人的同意,以自费参加了生态学习之旅,两星期,写了五首生态诗,圆满成功。
陈玉峯教授着作丰富,近着《自然哲思三部曲》,图文并茂。希望我能写一篇〈序〉。
这一部大着,约有三大要点:
一、生态知识的追求与传播
二、废核家园的省思与行军
三、太阳花学运的展开与参与
简单说,陈玉峯教授对台湾前途的关怀跃然纸上,深得我心。其实我也是一位台湾研究的学习者,包括台湾文化、历史、文学、学术及语言的研究,实值得吾人深思、反省与探讨。
愿天佑台湾!
二○一四年七月十日于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