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中国新的教育时代,挑起了世人兴趣,因此,过去这几年来,有几本专门处理中国教育议题的英文书籍问世。其中,有玛格丽特.波顿(Margaret E. Burton)的《中国的女子教育》(The Education of Women in China)、亨利.爱德恩.金 (Henry Edwin King)的《中国教育制度的晚近重建》(The Educational System of China as Recently Reconstructed),以及胡燕荪(Yen Sun Ho)的《西方视野中的中国教育》(Chinese Education from the Western Viewpoint)。这些应时的着作,每本都阐述了诸多中国教育的面向,因此,在中国教育议题上,这些书都有参考价值。然而,世人还是十分需要一个针对中国公共教育制度之长期发展历程的通盘说明,以全面理解古代和传统教育制度在各个朝代下的兴衰,以及现代教育制度在新民国政府下改革的局况。我的这份研究,企图填补这个缺憾,同时,尽本人知识所能,首次代表中国向英语世界解开中国教育的纠结历史。
在我处理这个研究主题时,资料的选择和内容的比例分配,一直是难解的问题。尽管我自问谨慎,但读者必然还是会发现,论文当中,有许多跟写到的资料一样重要的事,被我省略了;还有,某些部分应该要详细说明,我却以概述手法处理。即便有这些研究上的限制,我相信这份中国公共教育制度发展的整体概论,不仅仅对热衷于中国教育的人大有帮助,同时也可以替未来的研究,照亮一条出路。
本论文的主要参考资料来源有二。其一,跟古代和传统教育制度有关的资料,来自马端临的权威百科专书《文献通考》;除了这本书之外,也包含这本书的其他补充资料;另外,我也参考了毕欧(Édou-ard Biot)的法文书《中国公共教育历史文献》(Essai sur l’histoire de l’instruction publique en Chine)1。其二,跟现代教育有关的资料,则得自中国的教育法令、教育部和其他教育机构的报告,以及目前各种官方或民间的教育期刊。至于另外的资料来源,已条列于参考文献中。
在此,谨向以下人士致谢: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的法林顿教授(Farrington)、孟禄教授(Monroe),以及希尔戈斯教授(Hille-gas);哥伦比亚大学的夏德教授(Hirth);长老教会海外差会的赛勒博士(Sailer);还有审读我手稿的同事余先生和陈先生。我特别要感谢负责我专科的两位教授:也就是自始至终认真看待本研究的斯特瑞博士(Strayer)和法林顿博士(Farrington)。
郭秉文
西元1914年6月1日于纽约
孟禄序
东方对于西方知识的需求,是东方各民族知识分子阶层强烈意识到的事。相对地,西方也想了解东方的知识、抱负以及成就,即便这种需求对于西方各国而言,感受并非同等强烈。中国,素来是东方最庞大,而且就诸多方面而言,也最为伟大的民族;郭博士的这本书,描述并记录了他们晚近以来,为了取得西方知识,所下的种种努力。同时,这本书也清楚爬梳了中国文化和教育制度长期演进下的各个阶段。郭博士的这份研究,增进西方对于东方的理解,可谓贡献重大。
长期与中国人接触的西方观察家,若较能同理思考的话,会感觉到,虽然就看待事物的观点和探讨的方式,中国人和西方人有所差异,但在才智上,两方并无根本的不同,也绝对不存在孰优孰劣之分。这种说法,虽然出于他们的自身经验,但人类文化学家和社会学家,能提出学理上的支持:学者认为,东方与西方的差别,在于知识与技术,并非才智。只不过,由于中国人所操持的生活价值观念,与西方民族的大为迥异,乃至科学知识与现代技术未获发展。现在,中国人总算重新看待科学知识与现代技术,想必世界即将就要看到中国快速且根本的改变。
进步的产生,大抵靠的是智慧;而智慧,则是才智与知识的加乘,这就如同物理力是质量和动能的交互结果。中国民族,就像单单拥有质量,却少了动能。中国人已有的才智,如果能够加上现代科学知识,那么,产生的结果,西方世界也只能佩服、加倍重视。
举日本人为例吧!他们近来在军备、商务、科学各方面努力获得的成就,就是最佳的证明。也许,对于东方民族而言,自古以来就被看重的道德品格,以及社会实践的成果,比起这些现代生活的产物,更具有本质上的意义,也更有基本价值。然而,西方世界的确对日本近来的成就给予高度评价,而连带地,东方世界也逐渐同意这样的看法。
中国以和平手段维护了单一国家认同,长达三千年;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中国靠着同一块土地的地力,就能维系其组成庞杂之黎民百姓的生计,反观西方民族,才不到几百年,耗尽了自己土地的地力。这个国家除了创造出许多最具影响力的现代发明,如印刷术、火药、指南针之外,也发展了日常生活可见的机械工艺和商贸能力,足以令人敬佩。中国绝对有能力,利用西方世界开发的方法,发展出一番成就。中国人若把现代科学知识,加到他们在农业、商贸、工业、政治、军事方面已有的能力上,必能以其形而下的毅力和形而上的道德为基础,傲然有成;这将使得西方世界不再无知、冷淡、充满偏见地看待有关中国的一切事物。
郭博士的这本书,不仅让中国人更明白其眼下肩负之任务,也让西方世界更了解东方正在发生的变化──这些变化,关乎东、西双方,而我们期盼其结果能创造双赢。
保罗.孟禄(Paul Monroe)
哥伦比亚大学教师学院
编者序
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育,养子使作善也。这是《说文》对这两个字的解释,二字成词,指的是教诲、培育,是上对下的一种关系,有一种规范性、引导性;惟这个词,古代并不多见,用得比较多的是「教」和「学」,《论语》的「有教无类」、「学而时习之」、「不学诗无以言」等;《孟子》有「易子而教」;《礼记》有着名的〈学记〉,谈「教学相长」;《荀子》有〈劝学篇〉,论学习的重要及态度、方法、目标等。学而设官、设校,便与制度有关了,郭秉文《中国教育制度沿革史》即旨在论教育制度在中国之沿革史。
郭秉文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获教育学博士。学成返国后,协助筹办南京高等师范学院,争取在南高的基础上设立东南大学,并任校长。中央大学校史,上溯三江,年龄从南高算起,今已超过百岁。在校史上,郭秉文是一位奠基者,在他主持下的南高和东南大学,制度完备,名师云集,绝对是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学,特别是有二项创举影响很大:其一是开放女禁,招考并录取女大学生;其二是创办暑假学校,向社会开放。以今天的角度来说,大学公共化、大学的社会责任,郭秉文早已在实践。
《中国教育制度沿革史》原是他以英文书写的博士论文,一九一四年在哥大教育学院正式出版。一九一六年,第一个译本在中国出现,是周槃用文言文翻译的;此后有二○○七年的福建教育出版社版,列入「二十世纪中国教育名着丛编」;有二○一四年北京商务印书馆版,列入「中华现代学术名着丛书」。由于郭秉文专业教育学者及卓越教育家的双重身分,此书在中国教育现代化及中国教育史的研究上,都影响深远。
根据本校中文系李淑萍教授〈中大「秉文堂」溯源〉一文所载,在郭秉文曾孙甥女徐芝韵女史的努力下,近年来有关郭秉文及其教育思想、教育事业的研究,颇为热络,这也间接促成了《中国教育制度沿革史》在台湾的新译及其出版,译事委请毕业于中大英美语文学系的沈聿德负责,李淑萍老师且做了详细的校订,由中大出版中心出版。这一方面表示中大对老校长的敬重,另一方面也说明郭秉文这本白百年前的教育学专书,至今仍富参考价值。
这是一部史书,从上古到周秦,乃至从汉到清,是前三章的内容;第四章是从传统到现代的过渡,第五章是现代教育制度的建立,第六、七章即「现今」(民初)。可以看出,郭秉文把重心摆在晚清民初,在这个历史转折的关键年代,中国在抵御外侮的屈辱与寻找出路的内部斗争中,「教育」成了翻转国家命运的关键。
郭秉文以批判的角度,全面考察公共教育制度在中国从古到今的发展,他看出了教育和国家发展的关系,指出中国之所以落后和积弱不振,和教育欠缺「具体」和「实用」、欠缺反覆试验、和论证推理有关;在教育权责上,一定要尽可能避免中央集权和地方分权的极端化;在课程的规画上,要提供新世代多样的机会,要排除万难让他们接受基础科学训练、学习如何精确观察并详实记录;在教学实务上,不能过分强调背诵,要改善方法,训练学生观察力,学习各种技能,应用在问题的解决上。此外,他对于女子教育有愿景,对于师资之培育,则有很大的期待。
台湾政治解严(1987)迄今的三十年间,教改喊得震天价响,政府被民间逼得往前走,步履蹒跚,乱象纷陈。现在,不论十二年国民义务教育,还是高等教育,问题都很多,这个时候,《中国教育制度沿革史》中文版在台湾出版,应该可以给我们带来一些借镜和启发。
中央大学文学院院长暨出版中心总编辑
李瑞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