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2.0
写在韦伯逝世百年纪念之前 对华人而言,数字九九是吉利的,也因此有九九重阳节。巧合的是,对全球的社会(科)学可能也是如此。韦伯辞世后的九十九年里,社会(科)学界刚好多添一位想效法韦伯的人物。若要细数韦伯在社会学奠基工作上所做的努力,恐非一朝一夕可及,所以,世界上有不少学者愿意倾毕生精力来研究韦伯的学说,而且,这样的人,不仅在西方,在东方同样不难找到。
如沐春风,在阅读大师杰作的时候,想像着若能从学于韦伯,那么,人生将了无憾事。当一个世纪过去,或许批评韦伯的声浪会逐渐扩大,然而,若与赞美、推崇大师的美词佳言、惊叹句相较的话,让人觉得学者的批判力似乎适用于韦伯以外的人身上。近百年来,韦伯集哲学家、法学家、政治经济学家,以及社会学家于一身,同时身为社会学古典三大家之一,其名气之响亮,概无出其右者。这么说,韦伯的确是社会学界影响力最大的学者,只是,笔者谢某选择以负面的角度出发。
但笔者深知, 韦伯同时也是东、西方历史比较研究之巨擘,特别是东方(中国)的知识分子─尤其是想要了解十九世纪西盛东衰之主因的学者们,韦伯这位历史研究大师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启蒙者,他提供能令人折服的理由。概括而论,韦伯给我们的答案是「(西方的)资本主义」,当然,这是东方所欠缺的,如此一来,造成东、西方社会的区别,而这得从十六世纪欧洲的宗教改革谈起。韦伯告诉我们正是这样,加上他声誉卓着,所持的论点事实上并未经过历史检验,然而,大多数人宁可选择相信,因为这可能是最保险的方式,学者或许想到,萧规曹随,在往后学术发展上能够比较顺利些。可是,问题关键在于,韦伯对东方社会所知甚少,东方(中国)的学者却反过头来虚心向韦伯学习如何看待自己所处的世界。换句话说,东方学者竟然还得透过韦伯(或西方人)的眼睛才能看得清东方世界。而这正是其学说弔诡之处。
为了解释「资本主义」乃是西方所独有者,必须让不同于东方的西方看起来更有「独特的」性质。此时,韦伯碰巧发现一个有趣的概念性工具并且将之优化,那就是理念型。
听说,这种工具可以「化繁为简」并且还能「执简驭繁」,让学习社会(科)学者不至于在复杂纷呈的问题上难以着手。于是,我们有了「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这两个关系匪浅的理念型,有人还说后者是前者的化身,但重点在于,历史上一个连韦伯也无法确定的时间点上,独特的「资本主义」在西方诞生了,并且与所谓「理性化」、「除魅化」的过程一致,这些都「只能」在西方世界发生,后来,西方开始向外扩张,也毫不吝啬地将原来只有西方社会所拥有的,分一些给东方。理念型之「执简驭繁」能力确实超卓,可以将近代历史简化成如此俐落,这让人难以理解,不过,更费解的是,还许多人笃信不移。感觉上,人们好像不再需要严谨的社会(科)学,而需要大师带领我们走到某个地方,但却无人在意去那儿到底要做什么才好。当然,韦伯所以能成为大师,绝不可能只因为善用理念型这个工具而已,其他诸如价值中立、客观性,历史研究与理念型对话之重要性等等,也都紧紧地抓住学者的目光。
先前,在拙着《社会学囧很大[1.0]》已经证明身为历史比较分析的前辈韦伯,其实对东方所知甚少,这或许不难想像,受限于当时图书典藏与文字翻译工作,他也应该被原谅,特别是面对为数众多的韦伯粉丝(fans)们。在这本续集当中,我们将会看到,韦伯对西方世界好像也不是知道太多,这倒颇令人惊讶,尤其是其死忠粉丝(铁粉)们应该需要更多时间来调适身心。本书作者认为,韦伯为了成就其迷人的理念型,甘愿受其魅惑,进而弃许多重要历史「事实(事件)」于不顾,当然,也唯有如此,理念型才能更臻完美。
在这个纪念韦伯逝世即将届百週年的日子之前,也就是在第九九年之时,能够让本书的撰写工作告一段落,笔者为自己感到欣慰。更不能忘记的是,应该感谢五南图书的同仁,再次因不忍拒绝谢某而接受稿件,付梓成书。其次,特别向廖育信博士致上最高的谢意,这些年来,总在百忙之中拨空润饰笔者谢某稍嫌凌乱乏味的文笔,想必能为读者增添不少乐趣。另外,应该也要感谢台湾高铁公司,几个月以前,某次乘车北上,不知怎么,当天车内特别安静,适合思考,这经验相当难得,本书最初的想法即在当下完成。最后,内子淑芳与儿子耘非平安健康地陪伴笔者度过每一天,因此而能专心在写作上,感谢之意,溢于言表。
古谚有云,
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
谢宏仁
辅仁大学罗耀拉大楼三○二室
二○一九年六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