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 每一个「失误」都是一个机会 作家、国际NGO工作者/褚士莹 我身边有一些朋友,时常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或错过了什么一去不回的好时机,懊悔之余,也羡慕我总是运气那么好。「咦?你真的觉得我运气很好吗?」我总是逮住机会就问我这些朋友,「我这十五年来,根本是在泰国、缅甸工作名符其实的台劳,你要跟我交换吗?」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每个原本觉得我是幸运儿的人,仔细想想以后,都默默摇头。
在还没有这么描述之前,许多人之所以觉得我很好运,其实并不是因为我做什么都心想事成,实际上,我在二十岁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四十岁时的人生,会在东南亚落地生根,并且在农村的大太阳下工作。同样在NGO工作,我每个月的薪水,可能只有美国政府援助计画案同事的十分之一不到。之所以让人觉得我很幸运,其实跟客观条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我总是很喜欢我正在做的事,生活永远过得有滋有味。
正如一个世纪前的美国作家阿尔伯特.哈伯德(Elbert Green Hubbard)所言,「如果生命给你一颗柠檬,就把它拿来做成一杯柠檬汁吧!(When life gives you lemons, make lemonade.)」柠檬本身酸苦,但柠檬汁却酸甜好喝。
爵士乐大师电铁琴手史提芬.哈利斯(Stefon Harris)曾经在TED演讲说过一句让人深深感动的话:「在爵士乐中,每一个『失误』都是一个机会。(Every mistake is an opportunity in jazz.)」其实何止在舞台上,人生未尝不是如此?许多人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如人意,甚至脱离规画大暴走,但每一个意外,其实都是一个新的机会。那场演讲,史提芬.哈利斯的原文是这样说的:
「我们所处的这个演奏舞台,是个很不可思议的地方,非常神圣的地方,这个地方之所以神圣,有个原因是,你没有机会去思考未来或是过去。你人在这里,确实地活在此时此刻,当你走上演奏台的时候,要下很多决定,我们刚刚也不知道今天会弹什么调,演奏到一半的时候,还不经意地弹了一首叫做《Titi Boom》的曲子,那样的事情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大家都在听,我们也在回应,你并没有时间去构思。
「在爵士乐中,每一个『失误』都是一个机会,要找出一个弹错的音并不容易,因此,没有所谓的『弹错』。我认为,真正的失误是一位音乐家无法察觉并认真接受其他团员的想法,因为如此一来,他便无法整合众人所演奏出来的音乐,创意也没有得以发展的空间。
「站上舞台演奏精采的爵士乐,是个能够洗涤心灵的美好经验,我们每一位团员,都不认为能够站在这里表演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我们知道,这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演奏爵士乐时,我们不会在乎太多细节。有些人会想太多,但那样反而会限制了艺术发展的可能性。要是我上台,对整个乐团说:『我想要这样弹,我想要那样弹。』那么整场演奏听起来就会很紊乱,因为我将我的想法强行加诸在他人身上。如果,我真的想要整场演奏照着我所期望的方向走,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听的,这就是聆听的科学。
「要能弹奏出好音乐,关键不只在于我能弹出什么,更重要的是,对音乐的聆听。如果我想要音乐达到某种程度的紧凑感,那么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耐心倾听我周围的声音,然后从中寻求灵感,如此一来,不仅其他团员会注意到你,同时,你也给了他们灵感,而你所想要的音乐,也会在此时渐渐成形。音乐并不是将自己的想法强行加诸于他人,而是当我们置身在这一刻时,接受彼此的想法,让创意自由萌芽发展。」
如果把演奏台当作人生,衍伸史提芬.哈利斯所说的,每一个「失误」都是一个机会,即使我们必须像金兰都教授所说的,暂时蜷曲着,但若能够做到这些重要的事──活在当下、聆听自己与他人的声音,以及把每个意外都当成转机,并将这些内化成自己的习惯,我相信,这样的人生没有所谓的错误,也永远不会失败。
我们追求的是经济指数,还是幸福指数? 政治大学国际关系研究中心教授/蔡增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台湾变得很喜欢和韩国比较。比经济成长率、比货币贬值率,甚至比出口成长率,但当韩国的平均国民所得终于远远把台湾抛在后头时,我们开始惶惶不可终日,不由自主欣羡起韩国,接着转而质疑我们的政府,是否缺乏韩国那种大破大立的企图心,只追求安于现状的「小确幸」。
然而,一直以来,韩国就是一个整形过度的国家。
韩国亮丽的经济数据,是用无数年轻人的青春、生命与血汗换来的;韩国漂亮的FTA数字,是牺牲许多农民及自营商的利益得来的;韩国闪烁的品牌LOGO,是断绝许多中小企业的生路换来的。
在盲目追求第一的心理下,韩国年轻人从小就被教育要立志考进SKY(首尔大学、高丽大学及延世大学)等名校,仿佛没有进入这些名校,人生就失去了希望;在讲究头衔的社会氛围下,韩国年轻人拚了命地想挤进三星、现代等大企业的窄门,彷彿没有进入大企业工作,人生就了无生趣。
成为第一,不但是个人的成功,更是家族的荣耀与国家的荣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常常看到韩国人,为了争取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主要原因。
在韩国,只有第一才是胜利者,其他都不算数,每个人似乎都承载了巨大的社会压力。
我们可能不知道,其实很多韩国年轻人,是相当羡慕台湾人的。
在台湾,如果失业了还可以到夜市摆摊卖咸酥鸡、卖鸡排,到处都充满机会与希望,但在韩国,一旦失业想自行创业时,会发现几乎所有工作途径早被大企业垄断,这让许多韩国人面临走投无路的困境。每年都有许多年轻人,在跨越汉江的麻浦大桥结束他们宝贵的生命。这正是韩国总统朴槿惠上台之后,提倡「幸福经济学」的主要原因。
在这种极度扭曲的社会结构下,首尔大学金兰都教授的作品,对韩国人来说,无疑是一道心灵鸡汤、一盏指引人生方向的明灯,适时地抚慰了他们受挫的生命,填补了他们空虚的心灵,让他们找到重新再起的勇气。这就是为什么四年前金兰都教授推出《疼痛,才叫青春》后,在韩国热卖百万册的原因。
而今,金兰都教授再次出版新作《蜷曲的日子也是我的人生》,鼓励大家在荒芜的黑暗中找到重力助推,也让韩国人在「正解社会」的压力中,鼓起勇气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蜷曲在比地板更低的深处,等待重新再起的一天,这是一种多么卑微的唿唤啊!
金兰都教授的这本《蜷曲的日子也是我的人生》,没有韩国泡菜般的呛辣,却能让身处「小确幸」的台湾读者们,也能品尝一下人生中难得的流放时刻。
作者序 化绝望为希望 当时的我,被严重的自我否定折磨着,明白到生命中最难受的不是被人质疑,而是对自己质疑。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没在冰冷大海里,却只能无力地旁观。作为爸爸、作为老师,我竟无话可说,对于该说什么感到害怕,对于写作感到惶恐。
这样的我,还能再次提笔写作吗?
「心越是被困住,身体越是要先动起来」,抱着这样的信念,我起身出门运动。进到健身房,柜台工作的H先生问我是否方便聊聊,一同走到休息室后,他辛苦挤出的第一句话:「我得了毛毛样脑血管病……」
在身处极度苦痛的人面前,我该说些什么?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能量饮料倒入装满冰块的杯子后递给我,接着说:「很多时候我感到很痛苦,身心疲倦想放弃一切,是教授的书支撑着我,带给我勇气。谢谢您。不只是我,毛毛样脑血管病友聚会时,很多人都说教授的书为他们带来希望。因此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送教授的书给生病的后辈,不知道教授能否帮我签名?」
接过H先生手上的书签名、题字的期间,他诉说着自己的疾病,找到这份工作前经历的挫折,以及在治疗的过程中,我的文字如何带给他力量。
签完名抬头准备递书的瞬间,印入我眼帘的是噙着泪水的双眼,也印证了这场抗争历尽艰辛。
双眼跟着泛红的我说:「我也要谢谢你。」
他也许不知道,发现自己的文章能够给予某个人力量,而且还是生病、遭遇挫折的人,这件事对我来说多么有意义;能够重新找回自己写文章的理由,那种安心感有多踏实。
到家后,他的话依旧徘徊在耳际。我打开电脑搜寻了H先生口中的毛毛样脑血管病。毛毛样脑血管病是由于脑动脉狭窄或阻塞,造成小血管代偿性杂乱无章地生长,在脑血管摄影检查时呈现「烟雾状」的脑部疾病,因日文中的「雾状(もやもや)」发音为moyamoya,而被称为毛毛样脑血管疾病,为了预防癫痫、脑梗塞及脑出血等症状,必须持续追踪观察。
顿时,我的脑中彷彿也弥漫着始终找不到起火点的烟雾。不光是我,许多人心里都萦回缠绕着别人无法看见的袅袅轻烟。生活中的琐碎恼人之事,以及人生路上积累的深沉绝望无比沉重,然而H先生是如此毅然决然地面对自己的困境,用尽全力,拖着身躯让生活回到正轨。
班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说:「有的人二十五岁就死了,只是拖到七十五岁才埋葬。」那么我呢?我会在几岁举行真正的葬礼?许多人在没有自我意识到的情况下埋葬了意志,拖着肉身的躯壳继续生活。但是H先生恰恰相反,即使带着病痛的肉体也要竖着意志这面旗活下去。
面对无法控制的身体,用不屈服的耐心抚慰着、疗癒着,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者,真正的英雄。
遇到H先生后,我重新提笔写字。真正获得勇气的不是H先生,是我。
这本书是我试图抓住如同烟雾般不断分散、不断弥漫的人生低潮时期,回顾自己内心与日常点滴写下来的纪录。人生就是不断抚慰着、疗癒着、再一一击败不时飘散开来的怒气、忧郁与绝望的过程。这道理现在好像有些懂了。
完稿时正值酷暑与干旱之际,连日闷热的天空突然降下凉爽宜人的甘霖,若是脑中纠结成团的千丝万缕也能有这般甘霖滋润,该有多好。
然而不管是带着毛毛样脑血管生活的H先生,或是生活面临重重困难的我们,将烟雾一次带走的雨水并不会轻易降临,只能仰赖自己在挫折的旱地中慢慢开凿出希望的水田。默默挖地的身姿,才是最真切踏实的祈雨祭。
感谢独自找寻希望、数度站起身,展现不凡勇气的H先生。
本书献给H先生,以及所有正与绝望对抗中的人。
二○一五年 秋天
金兰都